教祭司的名声扫地,这招恐怕不再像原来那样管用了。
约书亚知道洛朗也不喜欢跟自己这种书呆子待在一块儿,接下来的一切对话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洛朗说:“那怎么行?你看不见,我不能丢下你不管。”
而祭司说:“噢,洛朗,我可以的,相信我吧。我不能在公开场合喝酒,怕扫你们的兴。”
两个人假模假样地客气了一番,原地一拍两散。
盲人祭司用盲杖一边敲打地面一边行走:发现路障,有个折角——是台阶;一步,两步,再往前是砖石铺就的平地。
很久没有一口气见到这么多人了。四处都是嘈杂人声,不确定位置时,就临时找个人问路,那些活力四射,疯疯癫癫,喜欢一会儿蹦跳一会儿冲刺的外国人总是热情地迎上来帮忙,让约书亚顺利走到了宝杖大街。
在药房里,约书亚抱着一篮筐蕾妮需要的药品,排队等候结账的时候,他听见身后两个女子在窃窃私语。
其中一个说:“结婚时间太长,有必要找点新乐子。我现在让我丈夫晚上穿好苍穹骑士团的制服再来敲我的门。”
另一个压低了声音惊呼:“制服?你怎么弄到的?”
“我在黑市买到一件据说是‘光辉剑’大人曾经穿过的甲胄。纯洁的白色和高贵的蓝色,简直就和那位先生的美貌如出一辙,甚至关节处还有恰如其分的磨损。这套衣服穿在我家那位身上,只要不看他的脸,那简直是……呵呵。”
“哈罗妮呀,什么年代还崇拜苍穹骑士团,真是太下品了!不行,我要去亲眼看看,批判一下。”
约书亚竖起耳朵,心无旁骛地聆听八卦,直到听见一句:“祭司先生,到您了。”才如梦初醒,依依不舍地结完账,抱着整齐码放进纸袋的包裹,又去买了点新鲜的水果和蔬菜,以及一兜热腾腾的长棍面包。
他怀里抱着,手里提着,在街道上用身子拦住一个人,问:“劳驾,现在几点了?”
问到了时间,约书亚祭司礼貌地朝路人点头致意,他发现买东西所花的功夫比预料中少,不禁有些自得。还有时间故地重游,他决定在午饭前去云雾街拜访故人。
穿过圣瓦勒鲁瓦扬广场,往东南方向一直向下走,约书亚到了云雾街。此地道路狭窄,满地尘灰,来来往往的工人和流浪汉的界限不甚明晰,擦肩而过的路人身上传来灰尘、陆行鸟羽和冷凝的油臭味。
建筑外装上了脚手架,装满砖块的手推车挡在道路正中。云雾街是伊修加德对龙前线,也是底层贫民聚集的地方,据说为了给那些要穿过此地去天穹街的异乡人留点好印象,艾默里克议长设立专项,聘请本地人来翻修云雾街,把街头巷尾的闲散闹事人员都安顿下来。
约书亚贴着墙根走,每走两步就腾出手来抚摸墙上的门牌——门牌号做了凹陷处理,让他可以辨别上面的数字,确认自己身在何处。
走到云雾街63号,约书亚的右手指尖已经蹭得满是墙灰。这是一间没有门头的小作坊,里面住着一个雕金匠,专门制造赝品首饰,通过精湛的切工让原石散发出闪耀夺目的光彩,再加上以假乱真的证书,能把原本几乎没有价值的石头卖出高价。
约书亚站在门口,将盲杖夹在腋下,一手抱稳篮子,极轻地叩了三下门。
没人应门。祭司再次敲敲门,敲完像被烫了似的收回手。他原地掂了踮脚,耸起肩膀,姿态紧张,心里反复演练着一会儿要说的话:你还好吗,师父?日安,师父。你还好吗?日安。嗨,师父……
门打开了。他迫不及待地开口,一张开嘴,词语全混在了一起,结果他听见自己说:“呃。”
呃。没有然后了。他不是在发呆,只是彻彻底底地卡了壳,从脑子到舌尖的通道被堵住了;心里越是着急,嘴上越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约书亚想自己现在脸色慢慢变红的样子一定很蠢。就在这绝望的时刻,他听见一道比自己年轻得多的女声从门内传来:“您找谁?”
约书亚愣了一下:“抱歉,我难道走错了?我本要去云雾街63号,我找莫罗……”
听见最后这个名字,女子恍然大悟:“我爸死了。”
死这个字眼自动触发了约书亚的神父开关,他不再羞怯了,温柔悲伤的话语自动从嘴边流出:“节哀。没想到他这么早就被召回我主的身边,想必神对他已有安排。”祭司用脏兮兮的右手在胸前隔空划了个圣号,话说到一半,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要拜访的人死掉了。
屋子里传来婴儿啼哭声。女人急忙回首,出于礼节和对正教祭司制服的信任,邀请约书亚进屋坐坐。
“叽!”踏进屋里,刚迈出一步,约书亚就踩到了地上的橡胶玩具,紧接着,又撞到了腿。他尴尬地拉开椅子,坐在桌前,手紧捻着桌布粗硬的蕾丝边。
屋里的陈设变得很不一样,看来莫罗死后,他的孩子继承了他的房产,按照自己的心意重新布置了一番。
“早知道你,葬礼不如请你来主持,”女人把孩子抱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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