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瞅向殿内,大殿上香烟袅袅簇拥武神爷神像,神像长髯红脸,雄纠纠气昂昂绰刀在手,英武气魄冲天,一点儿女情长的痕迹都无。
那个,请教道长,武神爷保祐武人武运,除灾罚恶,还管姻缘吗?
管得管得,老道连连点头,女施主也说武神爷保佑武人武运、除灾罚恶不是?男人武运好,打仗打架全身而退毫发无伤;再有武神爷除灾罚恶,保祐女施主夫妻出入平安,不吃恶人亏,不上恶人当,两人厮守到老,便是庇祐姻缘。
噢
老道又抽起第三叠符箓其中一张,本庙还有生子符,单买一张亦是五文钱,跟鸳鸯符一块儿买,两张算女施主八文。
这回不必看,原婉然很笃定武神爷神像除了手执战刀,怀里膝下都无半个象征生子的娃儿。
老道不等原婉然发问,迳行开解:女施主听说,武神爷保祐男子武运,武运好的人没一个不身强体健的,身强体健可不利于生衍子息?
噢
老道往第四叠符箓抽出一张,生了儿子,自然望子成龙。武神爷生前白天提刀护家国,晚上读春秋,文武双全。这是文运符,保祐您公子金榜题名,鱼跃龙门。贫道瞧女施主是有缘人,这么着,鸳鸯符、生子符和文运符三张一块儿买,十文钱。
老道过于热衷贩售符箓,让原婉然心生疑窦,可老人家笑容可掬,她不好意思推却,便道:我买张鸳鸯符。
好在老道并不勉强,很爽快在桌后坐下,提笔问道:女施主贵姓?
我娘家姓原,丈夫一位姓韩,一位姓赵。
好,韩赵娘子老道念道,在鸳鸯符箓上写下韩赵门原氏,又问丈夫姓名。
我家大官人叫韩一,韩信的韩,一二三的一。原婉然等老道写完韩一名字,又道:二官人
姓赵是吧?老道接口,执笔在纸上写下赵字。
原婉然在旁应道:是,叫赵野。
她那里野字甫出口,道长手打颤,蘸饱墨水的笔锋在符纸上一挫一歪。
赵赵赵野?道长抬起头,眼角微抽,野孩子的野?
原婉然眉心微蹙,轻柔的语声微露坚硬,原野的野。虽说一般都是野字,她可不乐意谁拿詈词跟丈夫名字相提并论。
老道停笔,吞了吞口水问道:北里天香阁的那位?很俊俏,可以靠脸吃饭的那位?
原婉然奇道:道长,您认识我家官人?
道长刷地由椅上弹起
原婉然回忆当时光景,向丈夫说:跟着道长抓过一把符箓送我,还退了香油钱。他说
不灵不用钱老道说完便猛摇手:不不不,本来没收钱,所以不灵也不关我的事。
原婉然由一沓符纸取出鸳鸯符递给赵野,符箓上,赵字写到走字边最后一笔划,歪歪扭扭撇出纸外。
他听到你的名字,险些笔都抓不稳。
赵野接过写坏的符纸,道:我也在鸳鸯符上。声调平静却欢喜。
这个自然啊。原婉然顺口答道,又问:相公,你认识那道长吗?
说不准。赵野进庙一晃,原婉然在庙外依稀听到老道惊呼。
很快赵野出来,笑道:老相识。几年没见他,原来跑这儿开庙了。
他见到你似乎不怎么惊喜?
我在他待过的庙里朝神像扔屎,整了他师兄一阵子。赵野说,不出意料,立在他面前的可人儿一脸惊异。
他抬手要轻抚妻子的俏脸,臆测当自己说出更出格的往事,她将作何反应?
原婉然先一步抓住他衣袖,道长的师兄欺负你是不是?所以你报复他。虽是问话,却已透出义愤。
赵野心头一热,他的小妻子相信他不会平白无故作恶,准是别人辜负在先。
他握住原婉然的手,垂眸看两人十指交握,她的手纤柔温暖,手势依顺,彷佛天生就该栖在自己的掌心两相紧扣。两人虎口透出一方纸角,是那张薄薄的鸳鸯符箓,上头写着自己和她的姓氏。
突然他不挣扎了,决定拼一把,将前事相告。
目下先由眼前事说起,他便道:当年他师兄兜售我许愿符箓,我信了。
原婉然见丈夫撇撇嘴笑了,像很多人长大以后回首自己幼年犯傻,莞尔自嘲。可是他眸底曾经一霎时几不可察阴霾满布,而她捕捉住了。
相公,那愿望很要紧吗?
当时很要紧,趄野握牢手心里那只小手,如今不重要了。停了半晌,又说:婉婉,回家我有事告诉你。
原婉然因丈夫说得正经,好似下了什么决心,不禁好奇其中原由。
赵野又道:过几天,我们去见薛妈妈。我一直想带你去见她。
嗯,薛妈妈很照顾我们,我也想当面感谢。对了,相公,薛妈妈喜欢哪些吃的穿的?小辈初次见长辈,得送表礼。
媳妇见婆婆该送什么,我们便送什么,别担心,我准备。
原婉然点头,冷不防一边有人打了个响亮酒嗝,又骂道:灾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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