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一干人去了高祟等人的厢房,两边皆是纨绔,臭味相投,一起耍乐起来。
厢中余下二人,蒋轩紧紧闭了门,阴狠道,“孙珪,你想靠军械发财,以为这般容易?别以为事情就这么算了!”
孙珪又惊又怒,他近期确实低价倒了一批军械,还将大半好处孝敬给干爹,方得了些好脸,怎么竟给蒋轩知道了?
他倚仗有靠山,又正当药性激发,傲慢的骂道,“一个杂碎也敢勒索,不看我背后是谁,你莫不是活腻了。”
蒋轩此刻比欠巨债还糟,追查起来被剐都是轻的,他乍着胆子吼道,“马安南又怎样,老子不怕!信不信我拉着你一起死!”
孙珪给他逼到脸上,喷得口水四溅,登时勃然大怒,拔拳就是一殴。
蒋轩是个文官,哪是孙珪的对手,被打得又疼又怒,狼狈万状。好在他有备而来,从怀里拔出一把刀胡乱威吓,孙珪方要躲过,不知怎的膝头一麻,竟扑上了刀尖。
一时两人全傻了,孙珪浑身失力,踉跄的一跪,一摸胸腹间鲜血淋漓。
蒋轩颤抖的退后,面色煞白,知道闯了大祸,赶紧开门逃了。
孙珪的胸腹剧痛,要唤又唤不出,背后的窗子翻进来一个人,正是陆九郎。
他悄没声息的潜近,一脚踢得孙珪撞向地面,尖刀深嵌至柄,刹时气绝身亡。
银烛在灯檠上静静燃烧,映着扑倒的男尸,膝边滚着一只小酒杯,杯底酒渍未干。
司湛乘兴出来玩耍,无端受了一顿屈辱,他羞愤又难堪,满肚子的委屈,极想寻人一诉。
韩昭文在曲江池的宫殿与百官应酬,韩明铮在池边的水榭宴请沈铭,司湛去寻了后者。然而等见到将军与沈相公子对月赏景,轻言淡语的情形,又觉出不合适,正要退走,给韩明铮唤住了。
司湛讷讷的道了经历,耷着脑袋生气,“陆将军好没道理,屡次故意为难,亏我还助了他的侍卫,不感激也罢了,当着众人给难堪,要不是怕影响姐夫,我真想揍他!”
韩明铮眼睫微低,一时未语。
沈铭被打扰了也不恼,出言劝慰,“陆将军确实跋扈,你避离的很对,那帮纨绔素来荒唐,声名不佳,与其一道服药闹出秽乱,退出来反而是幸事。”
司湛很是不解,“那药丸是什么?我瞧那些人抢着服,又不似有病的样。”
沈铭虽不触碰,也听说过一些,“天子好红丸,坊间的浪荡子争效,用一些恶药调制了相类的,以阿芙蓉、恤胶合以钟乳、硫黄、紫石英等,服下后浑身沸热,飘然欲仙,有助兴的猛效,这类东西易沉瘾损身,过量还有猝死之虞,正经人多是远避。”
司湛怔而回想,就知留下会何等不堪,闹了个大红脸,“是我错了,将军前次就劝过,不该与那些人往来。”
韩明铮也不责备,给他寻了件事,取下腰牌递去,“二哥使人传话,今夜在殿内通宵不归,你拿这个进去陪着,别让他过饮伤身。”
司湛的懊恼已经消了,甚至庆幸起来,接过牌子去了。
水榭余下二人,夜风徐来,天上明月如银,水中繁灯万千,宛似天河之景。
沈铭今夜精心修饰,越发清贵优雅,风仪出众,他含笑递过一方锦盒,“佳节有所赠,还请韩小姐勿嫌微薄。”
韩昭文已将重礼送去沈府,韩明铮并未给沈铭准备单独的赠礼,一时歉然,打开锦盒是一枚凤形翠羽金步摇,入目金翠生辉,玉璎琳琅,繁丽而昂贵。
沈铭话语温柔,“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愿有一日得见韩小姐红妆。”
韩明铮凝了一瞬,将锦盒置回案上,“承公子盛意,惭不敢受。”
沈铭有备而来,当然不会轻易退却,“韩小姐是不爱这枚饰物,还是对我有所不喜?”
韩明铮答得委婉而诚挚,“两者皆不是,此钗精美绝伦,沈公子风采卓然,对韩家又有大恩,我心头无限感激,只是不久将返河西,无法回应这份心意。”
沈铭声音和缓,“你说过喜欢长安,为何不与令兄一道留下,韩家不需倚仗女儿支撑门户,佳人的玉颜也不该老于塞外风沙。”
韩明铮停了一刹,淡道,“沈公子错了,不是家人需要我,是我离不开家人,河西是我心安之地,纵然不及长安万一,也不愿迁去。”
沈铭一时为之不解,“韩小姐为何以如此执着,令外祖携全族迁于盐州,令堂嫁在灵州,若不是蕃军之乱,你该是关内的名门淑媛。”
韩明铮不意外他知道这些,不答反问,“在公子心中,河西是一块什么样的地方?”
沈铭微微一顿,有些难以言说。
河西那般遥远的边地,在他看来是昨夜秋风入汉关,朔云边月满西山;是大漠风尘日色昏,红旗半卷出辕门;是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是雪净胡天牧马还,月明羌笛戍楼间;是无数汉诗与冷月,霜剑与铁衣,瀚海与豪情,唯独不是安居之地,更不适合优雅君子与如花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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