掼炮。
她这种娃儿被轰出来不稀奇,可是像他这么大的大人都能被轰出来,未免太难堪,她都替他感到不好意思。像是看他可怜,实在看不过眼,才出于同情和义气对他施舍出这么最后一盒小炮仗。
“来嘛,”她难以言喻地看着他,眸子中甚至还有几分不忍和悲天悯人的仁慈,表情淡淡的,“一起耍。”
为了让他尽量不感到尴尬,给他打发时间,便以爆竹酬姊姊好友。
看对方似乎没听见,还在怔愣着,她又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为了表现得礼貌亲切,她有些表情怪异又生硬地拧巴出两个字。
“……哥哥。”
哥哥……
可谁又能知道,那时还在叫自己哥哥的小姑娘,几年后却在床上一边干着自己一边叫妈妈呢。
周咸清出去了不久,许祯就招呼着把小姑娘领回屋了。他把周咸宁安顿好在桌旁,给她解开了几个纸包的麻绳,展开了油纸,假装是在开封周咸清的点心,让她不要讲礼,随便吃就好。小姑娘吃得不亦乐乎,腮帮子鼓鼓的,一手拿着手帕时时刻刻擦着嘴角,接着点心渣,另一手松松捻着点心,左右开弓,吃几口便擦几下,嘴角上的点心渣便被抹到了鼻子上,成了一只浑然不觉的小花猫,还在一门心思地想让姐姐多给她买些。
许祯便也不再管她了,别过身去,随手抽了一本书看,只不过翻来覆去都在看同一页。
周咸宁到了晚上便要搭着火车回去了,回去之前非要教姊姊给她买下午那样的点心,搞得周咸清不明所以地去给她买了几包,赶紧把她应付走了,心里还纳闷她怎么会知道这家好吃。
等送二妹到了车站,回到宿舍后,许祯正坐在桌前,开着暖光台灯做功课。光线在他脸上打出光影,眼皮垂着,眼毛微颤。宿舍还是那样安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什么人也没来过。
他一手握着钢笔,另一只手在桌斗里攥着那个掼炮小盒子,指腹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烫花印痕。
犹豫再三,他还是冷不丁漫不经心开口:
“孟澈,她多大了?”
“她虚岁十三,刚过完生。”她顿了一下,瞥了一眼他本子上的潦草字迹和垃圾桶里的油纸。
“好好培养,她是个很聪颖的孩子……”也是个很乖的孩子。
他微微抿唇,视线一直盯在桌子上,笔尖摩擦纸面,发出沙沙声。
“当然,我要尽心尽力培养,没准以后长开了,就入了你的眼了呢,”又是熟悉的嘻嘻哈哈的打趣语气,“毕竟是自己家的人,我还是放心的。”
许祯复又垂下头去不作声,蹙眉握着钢笔不知道又在胡乱画着什么,笔尖在纸上留下点点墨晕;另一只包裹着纸盒的手却不敢发力,将纸盒悄悄放进口袋,抬手颇不自在地拢紧了衣领,就这么一直沉默。
周咸清以为他有了脾气;任她怎么死乞白赖地好言好语道歉,男子都不再抬头。
周家老幺周咸明最近解了封,正乐不可支地重拾街溜子的行当。
她被一帮小妹小弟簇拥着,从街上洋洋洒洒地溜达了一圈。踩了一遍点,将往常采花路线复习了一下,讨论出了效率最高的一条。
路上原本车水马龙,好不自在,一见她来,马上变得人影零落,猫狗遁走,老幼规避。人们都道是小花花太岁卷土重来了。平日里,周公馆也只有几个大长辈和姐儿几个压得住她,一旦周老爷稍稍离家,她的跋扈行径便悄然抬头,比复辟帝制还来得快些。
令人欣慰的是,她就像她那位二姐一样,对待自家姐姐还是颇为敬重的。三个姐妹关系都很亲密。周咸明刚一解封,就听闻二姐被老爷子又用鞭子抽
了。急急忙忙出来采买一通,回府归家去探望她,表达一下慰问之情,顺便说一个不情之请。
一众小跟班手上提着徐锦记的烧鹅烤鸡,度春风的香脂玫瑰油,望江楼的杏酥点心,裕福门的一众上等香烟酒品,跟在她屁股后头,从周公馆侧门门首入,拐弯抹角地东拐一下西绕一下,最终到了周咸宁寝室门口。
“二姐?二姐?”大剌剌的声音在门口传来,在清净的院子里显得尤为响亮,惊得燕雀别枝。
周咸宁眯着眼,喉咙里咕噜了一声,扯过被子蒙住了头。
“二姐?姐啊!”那声音还在喋喋不休地响着,“老爷子都走了,你咋还不出来耍?”
周咸明见没人来开门,在台阶上焦躁地点脚尖,屁股左扭一下右扭一下,活生生像条身上生了痒疮的蛆。
她正腹诽老爷子又把二姐打成这样,连门都开不了;冷不丁一回头,便见春凤端着早餐向这边走来,眼神一亮,连连朝那丫头招手。
春凤一抬头是她,忙不迭手颤了一下,端着的食案差点不稳,上面的食盒差点滑下来,盒中的粥水都荡出来几滴。
她走到周咸明面前立住,垂着头,从黏着的唇缝里挤出几个字,声如蚊蚋。
“三姐儿好。”
“你这手上端的是什么?给我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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