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略微睡了一会儿,醒时颇有不知身在何处的朦胧之感,后知后觉想起出坊的工作,忙不迭从殇止身上爬了起来。
“我睡多久了?”我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阳光晴好,左不过日昳时分,“你怎么也不叫我呀。”
小小抱怨一句,殇止笑意晏晏替我理了理衣衫:“刚想叫你你就醒了。”
这话自然是诓人的。
他揉了揉被我枕酸的双腿,缓了片刻与我踏进扶苏茶馆。
不同于扶芳酒楼的喧哗热闹,这间茶馆可谓雅致幽静。
此间叁层院落远离喧嚣,馆外松柏林立,绿柳周垂,墙垣雕饰,碧瓦飞甍。院中佳木葱茏,山石奇绝,甬路相衔。穿过抄手游廊,便至扶苏茶馆。
抬头迎面水曲柳赤金长匾,上书“酌水煎尘”[1]四字,两侧一幅茶联,书云“雾锁千树茶云开万壑葱,香飘十里外味釅一杯中。”[2],倒透出不为尘世烦扰的洒脱之意。
一楼厅中墙上挂有几幅山水写意,共有八桌雅座,桌上分置四时插花,并置表演评弹、曲艺的看台。
现时正有伎女表演古筝,筝音清脆,技艺娴熟,有娓娓动人之感。
叁桌散客不过七人,交谈声极低,我和殇止的出现并未引人注目,一身素衣的端净小厮前来迎客,询问我们要坐在哪里。
殇止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要得是叁楼雅间。
“还有一间‘伽蓝’无人,二位请随我来。”
我当馆中人烟稀少,不料除了一楼的客人之外,二楼和叁楼皆已坐满。
莫不如说一楼的散客们才是不速之客,另两层每层六间厢房,多为青年才俊携友人女眷散心谈天,或商人洽谈业务之用,女子不喜抛头露面,商务不允外人旁听,处处透露“私密”二字。
我和殇止走上叁楼,小厮打开“伽蓝”的房门,厢房南面开窗,采光通透,四角摆放山水盆景,意境极佳。
小厮低眉候在一旁,等我和殇止落座才清声介绍所有茶水,字句清晰,特点分明,让人无不明之处。
“我们来时在馆外闻见了一缕茶香,不知那是什么茶?”我问。
小厮不卑不亢回道:“小姐说的应是昔归普洱,今日馆中多烹此茶,经风一吹便飘了满院。此茶高香高甜,冰糖甜蕴独绝,是扶苏的特色之一。”
除了昔归普洱,庐山云雾与不知春也在其中,我心下感叹茶馆质量上乘,难怪会有文人雅士时常造访。
那小厮替我们上了一壶昔归茶与一碟山楂马蹄糕后就悄无声息退出了厢房,殇止和我闲聊许久,在添茶的空隙听我极快地叹了口气。
“累了?”
他以为我不适应今日劳顿,拉过我的手腕替我把了把脉。
“你会医术?”
他动作熟稔,明显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
“只懂得发热闭塞一类的小病罢了。”他轻笑,“毕竟我在楚家多年,总能跟楚父执学到些皮毛。”
他迟迟没有收回手:“为何叹气?”
心思被人察觉,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本想着从倾城坊旗下的这些地方找到机会为学堂助益,可看了半日,总觉得不论酒楼还是茶馆,皆已是错无可挑的完美,不知还能有什么法子解决学堂的盈利问题。”
他安抚地拍了拍我的手背:“谋事在人,既这几处没有机会,就从他处创造机会,何况你只求弥补学堂的那一点金钱,无需多大产业。”
我在他的安慰下重拾信心,果不其然淘到了掩埋在沙子中的一粒黄金。
我们在扶苏坐至夕阳西垂,赶去另一间酒楼用晚膳,紧接着去探访此行的最后一处——名为“扶若”的琴阁。
我的确是有些累了,连琴阁的二楼也不愿意去,拉着殇止赖在一楼听歌声动听的艺伎唱曲。
这里比之茶馆女客更多,十桌里有八桌都是女眷,各个朱面桃容,嬉笑怒骂宜喜宜嗔,自有一番风情。
我道这里很有倾城坊的影子,殇止点头附和,女眷们亦知烟花之地难免惹人非议,不如琴阁听起来高雅。
邻桌一位高挑女子姗姗来迟,她甫一坐下就推开面前新上的茶水,直接道:“给我换了,清水即可。”
与她同桌的小姐妹调笑道:“姜夫人当真一点苦也吃不得,要是不喜这松萝茶,我让他们给你换昔归如何?”
那女子轻敛眉头,娇气地摆了摆手:“昔归虽甜,但终有茶的苦味,我喝不来。”
我被这女子的发言吸引,寻声看去,竟是凤吟的那位常客。
她也看见了我和殇止,面露欣喜,同姐妹耳语几句就坐到了我们这桌。
“今日真巧。”她向殇止打了个招呼,将目光转到我身上。
我挡了挡邻座女子们火热的眼神,道与殇止有事出坊,她自知分寸,便不再多问。
小厮替她倒了一杯清水,这满身珠翠的女子轻抿一口,瞥了眼台上正唱道“休恋逝水,苦海回身”的艺伎,不屑轻嗤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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