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照旧比划解释,白泽却猛地一卡壳。他神色飘忽,左顾右盼。嵇灵扭头:“怎么不翻译了?”白泽:“……”他扶额:“这不重要。”嵇灵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那小兽的形态特征如此明显,嵇灵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他见白泽一副扭头欲走的模样,便咳嗽两声,走到了下一幅壁画前。和前几幅的宁静祥和不同,这一幅大面积的涂抹了雌黄和朱砂,画卷呈现出浓郁的赤黄,土腥气扑面而来,黄土之中,又勾勒出斑驳的白色,如暴露的枯骨。朱砂标注:“又五年,遇大旱,烈阳当空,赤地千里,颗粒无收。”将军沉默着往前,下一幅中,华服青年与黄帝对坐,似在交谈,人族的君王眉头紧蹙,而青年神态轻松写意,他半支着胳膊看向屋外,那里用靛蓝画了无数条水线,石灰涂抹出扩散的涟漪,水线中,小人们欢呼起舞,显然是下了一场瓢泼大雨。而这张画卷,是扶桑君最后一次出现。其后的每一幅壁画,都只剩下黄帝一人。轩辕城一天天壮大,人口一点点变多,黄帝逐渐老去,步履蹒跚,那言笑晏晏的华服青年则消失的无影无踪,再没用出现过。嵇灵停在最后一幅壁画前。“又四十年,黄帝龙驭上宾,群臣葬其衣冠,停灵七日,白泽送葬。”浓重的墨色勾勒出漆黑的棺木,青年白泽陪在棺木左右,群臣伏跪两旁,远处,纯白的魂幡迎风而舞。一时谁也没说话。白泽忽然苦笑一声。他伸出手指,悬停在壁画之上,隔空描绘那方形的棺木,过了好半响,才道:“黄帝离开前,我问他有什么愿望未了,他只说没能亲眼看看盛世,而后怅然许久,欲言又止,我那时觉得他不止这一个遗憾,于是再追问,他却什么也没说。”白泽看向嵇灵:“当时我不明白,现在我知道了,也许另一个愿望是,他还想再见一见你。”相识于微末,又并肩走过数载春秋,建立不世功勋,垂暮之年却再不复相见,何其遗憾。白泽带着黄帝转世的魂灵泛舟长江的时候,嵇灵就在广陵的洞府里修炼,中间不过一千公里,白泽只需要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能带着黄帝找到他。嵇灵将目光落在棺木上:“可我一点也记不起来了。”他不记得认识这个人,也不记得那场旱灾和大雨,更没用那些相互照应的记忆,就算真的相见,也只是相对无言罢了。嵇灵垂下眸子,肉眼可见的低落,将军在他面前手舞足蹈,焦急地比划起来。“别,别难过啊!”“后山开了很多花,要不要花?”
“让白泽变成猫给你抱,会好一点吗?以前你不高兴,就喜欢把他抓过来撸的。”白泽:“……?”这都什么和什么?神兽和人不一样,人几岁才记事,但神兽一生下来就有模糊的记忆,将军说的这些是真的。白泽按住额头。 炼化几人看完了壁画,将军怅然若失,他率先上前一步,道:“走吧。”“等等,”嵇灵拿出手机,“可以拍照吗?”这些壁画都来自上古,由阴兵们一笔一划勾勒,藏着很多细节,照下来时时翻看,也许他能想起些什么。将军从未见过那个黑盒子,但并不妨碍他立刻点头:“当然可以。”嵇灵将这些壁画完整储存,一行人走出庙宇,他回想起方才看见的细节,道:“所以你们也不知道,那场旱灾过后,扶桑君去了哪里?”将军摇摇头。他磕磕绊绊:“我那个时候,只是您和黄帝殿前巡逻的侍从,阶别太低了,没法接触到这些。”千年前的往事散若云烟,唯一的知情者黄帝已经御龙归天,长眠在了鼎湖。嵇灵皱眉思索,一时几人都没有说话,眼见着气氛越来越沉闷,白泽率先开口:“嵇灵,先不要想那么多,当下最重要的,你得先把道场收回来。”说着,他站上石块,向下眺望,感叹道:“真大。”神灵都有道场,有大的也有小的,神女峰下神女的道场能囊括一个山头,白泽稍强些,也就包含一片山脉,可眼前的这处秘境绵亘千里,内有青山无数,峰石嶙峋江河奔涌,自成一方天地,一眼看不到边际。天下那么多神灵,也只有扶桑君的道场能如此宏伟了。嵇灵苦笑:“一时半会儿可收不回来。”他灵力等级不低,但那是针对琴圣的身份来说,对扶桑君来说,真不够看,要炼化如此广大的道场,需要废些时日。将军比划:“如果您不嫌弃,可以先住我们村子里。”他将嵇灵一行人带到了赤水旁的小村落,聚集阴兵们比划一阵,从村中挑出了修缮最好的房子,给座椅靠垫换上新织成的桑麻,台阶前洒水除尘,等一切准备妥当,才拘谨地为嵇灵引路。这村中既有士兵,也有普通家属,嵇灵从主路走来,两边的房子都支起一指宽的窗户,露出带着头巾的少年男女,悄悄得打量。白泽道:“小仙君还是那么受人欢迎。”嵇灵看他:“小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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