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闻帆谦虚笑笑:“您喜欢就好,我能看看那个吗?”
他早就对桌上那个砚台好奇了。
实在是,有些过于眼熟。
“行啊,”沈崇山一门心思都在新砚上,随手一指:“你随便看。”
贺闻帆便起身,走到布满宣纸的木桌前,拿起那一方石砚。
他沿着边缘慢慢旋转,仔细观察着每一条纹路,心脏跳得有些快。
直到旋转到某一侧,贺闻帆指腹摩擦过平滑的边缘,天然石料繁复的纹路歪歪扭扭地勾勒出某个图样。
——某个像极了“令”字的图样。
贺闻帆耳边轰地一声。
天旋地转中,大脑却忽然清晰起来,一切纷杂琐碎的思绪在这一刻连成线。
这栋房子的香味,和沈令身上的味道。
老爷子泡的茶,和沈令泡的茶。
还有这个独一无二的,有“令”字花纹的砚台。
霎时间一个再明确不过的时候在贺闻帆心里诞生。
沈令,他认识的沈令,他喜欢的沈令,也是老先生口中最小的那个孩子,沈令。
难怪,难怪他怎么都查不到沈令的下落。
这是沈家,沄城最根深蒂固的沈家。
巨大的冲击让他一时无法开口。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拇指反反复复摩挲石砚边缘。
身后,沈崇山还在对着那方新砚啧啧称赞,声音传进耳朵里却有些模糊。
贺闻帆弯腰,撑住木桌狠狠深呼吸两下,勉强稳住心绪。
他转身,看向坐在藤椅上的,那位和善的老人,老人感受到他的目光,也侧过头来,笑意融融。
“怎么了小贺?”
贺闻帆感受到自己因为巨大的惊讶而颤抖的呼吸,他扯出一个微笑,用尽量礼貌克制的声音:
“请问,我要怎么联系到他呢?”
“哦!瞧我这记性,”沈崇山拍了拍脑门,笑呵呵地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片:“喏,就这儿,今年热得不行,他跑去家里茶庄避暑了,小贺你也可以去玩玩,当是了解一下我们茶叶的产地也不错。”
贺闻帆手心全是绵密的细汗,他颤抖着指尖接过来,轻飘飘的一张纸像有千斤重。
他不太记得之后是怎么和沈崇山交谈的了。
只在最后离开时,心境仿佛突然清明。
他缓缓转头看向身后,和蔼的老人已经放下了手中的砚台,专注地看着他的背影。
见他转身,便亲切地笑了笑。
暗色的空气里,贺闻帆和他长久地对视了片刻。
然后他诚恳而郑重地颔了颔首:“谢谢您。”
沈崇山点头,满怀笑意地扬了扬手臂,“去吧,孩子。”
茶山深处的别墅里,沈令蹲在洗手间里干呕。
坐了六个多小时的车到茶庄,他晕车晕得快要剥掉一层皮。
最开始是怕自己心脏状态不好,没坐飞机,选了稳妥的汽车出行。
可现在看来,还不如两眼一闭坐飞机呢,起码不至于吐成这样。
沈令悔得肠子都青了。
胃里又开始翻腾,他两眼翻白,抓着洗手台边缘勉力起身:
“呕——”
门口站着一对男女,焦急地往里张望着。
女人扶着玻璃门口满眼担忧,一边使唤身边的男人去倒温水,一边小心冲里面讲话。
“小令?”
“小令你还好吗?”
“还继续吐吗?”
沈令胃都空了,干呕半天什么都没吐出来。
他接清水漱了漱口又洗了把脸,用力吞咽几下,强迫自己把呕吐的欲望压下去。
两条腿在打颤,沈令尝试地挪了挪,发觉自己走不动。
他抬起手,哆哆嗦嗦地冲门口喊:“赵、赵姐,你搀我一下。”
“诶!”赵悦就等着这一刻,一个箭步冲上去。
但最终沈令还是被倒水回来的男人背出去的。
他靠在躺椅上,喝过半杯盐糖水后,总算找回了一点神志。
屋檐半遮住天空,庭院的微风徐徐吹来,沈令双眼无神,盯着院落里垂下的长条枝叶出神。
山里确实凉爽,风吹到身上感受不到一丝城市的炎热。
如果没有晕车,现在该是多么的惬意啊,沈令崩溃地想到。
苏仁拿了张薄被过来,递给沈令:“小令啊,要不还是盖一下,我们这里晚上凉快的嘞。”
虽然不冷,但沈令还是接了下来:“谢谢苏哥。”
这是在家里在茶庄的后山建的别墅,苏仁和赵悦两口子负责这一片的茶庄,也顺带住在这里当看房人。
几乎每个夏天沈令都会来这里避暑。
别墅是半开放式的设计,除了最里面的卧室和内厅,四面八方都通向绿林翠竹。
随便找一个当口搬张椅子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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