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此别过吧。”林予星的确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情,话音中有些许的不忍,最终还是牵着阿洛德离开了。
阿洛德继续带着林予星往前走,他没有问目的地。两个人仿佛心照不宣,知道要去哪里。
月色如水,为万物覆上一层轻柔的银纱。一高一低两道身影投在地面上,它们时而相互依偎,时而相互分离。
脚步停在门口,林予星想起曾经也是一个相似的夜晚。他和其他玩家被修女们穷追不舍,最终躲来了这里。
如今,又是在相似的情况下来到这里。
回想第一次误入这里时的情境,简直恍如隔世。
这里荒芜、偏僻,与修道院格格不入,如同被遗忘般,连带着那个孩子——
他在房间的墙角下看到一个半大不大的孩子,整个人身形瘦弱得可怜,蜷缩在黑袍下,捡从前修女们抛弃的衣服穿。
他的脸上灰扑扑的,只有一双眼睛疲惫又脆弱,带着渴望向他望来。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想要夹着尾巴逃跑,却又不得不面对生活的小土狗。
脆弱又可怜。
他的腿上甚至还残留着一条条被割出来的血痕。
林予星也不可避免这样想。
他在修道院内如同孤寂的影子,毫无存在感,一点也不引人注意。
阿洛德想,他望向头顶的月亮,轻柔得好似蒙了一层雾,并不过分皎洁,却令人十分舒适。
更令人注目的是月光下那一抹银白色的长发。
他从来没想过,月亮有一天会落在他怀里。
就像现在,阿洛德想,他或许将死在月亮手里了。
“我出生的时候,也是在这样一个夜晚。”矮小的影子消失了。一道高大的身影从背后抱住银发修女。
青年眼睫敛了敛,银白色长发在月色下犹如流光。修女的身形修长纤细,恰好能够被揽进怀里。
端庄的修女服勾勒出细腰,肩胛骨也是伶仃的,后背的蝴蝶骨凸出,男人将头搁在他的肩膀上。
“或者说,是个不详的夜晚。”
那天远不如今天美好。
对于血族来说,双生子是不详的。更何况,血脉力量大部分被他的哥哥所吸收。他从一出生就是弱小的,血族形态甚至只有一颗尖牙,完全不符合吸血鬼的美学。
他被视为不详的象征,注定要被遗弃、被忘记。弱小的血族在既定的命运中一日日长大,被同族歧视、被亲人虐待。
他苟延残喘着。
痛恨残缺的自己。
一刀又一刀,无数次躺在血泊里,他想,为什么像他这样的祸害还活着?
可是,他又那么地渴望活下去,拼尽全力抓住一切机会,只为了活下去,如同挣扎的蝼蚁。
可笑又可悲。
更可笑的是,他的生命力是如此旺盛,骨血里令他痛恨的、罪孽的血脉,注定了他不会如那些老家伙所希望的那般死去。
包括他自己。
血腥味弥漫在房间内,阿洛德眼神迷离地闭上了眼,几乎看见了主出现在他的眼前。那是他怀抱着满身伤痕,所痴迷、意图拥有的权力、欲望。
——他想要获得力量。
机会很快就来了。
圣亚斯医院被祂选中。
他也被选中。
不再是实验台上任人宰割的猎物,只能安静地听着血液流淌出身体,幼小的身体遍布着伤痕,血液被用作实验。
他开始讨厌阳光,习惯性蜷缩在阴影里。不过比起讨厌阳光,或许是更加厌世。
毕竟吸血鬼贵族并不怕阳光。
第1001次,他想杀死自己,但是失败了。
后来,不知道玩家们从哪里听说修道院里有位沉睡的吸血鬼亲王,并且血脉力量被大幅削弱。
于是,避世的生活结束了,他身上的伤口又多起来。卡修斯帮他包扎过很多次,他成为五号病房的特殊病人。
大部分时候他保持着人类小孩的形态,他憎恨自己身上吸血鬼的血脉,甚至疯狂地想要放干全身上下所有的血。
他躺在木地板上,脸上沾满了鲜血。
卡修斯帮他包扎时用力碾着,烟雾缭绕中他的神情痛苦又迷离。
“废物。”
是啊,他是一个废物。
……
阿洛德隐隐察觉到,他们本来就是一体的。
再后来,他以小孩的形态遇到了银发修女。他没有抑制自己因为痛苦而发出的喘息,视野迷蒙而混乱。
银发修女果然止步于门外。
隔着一墙之隔,阿洛德狼狈地喘息着,房间很久没有打理,难闻的血腥味中混杂霉味,简直和他一模一样,腐烂在见不得光的地方。
香烟被他抽了半支,随意丢在地上。
烟雾迷离中,他近乎冷漠而残忍地自我调侃,门外那道身影究竟是路过,还是……专程赶过来杀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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