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殷得体一笑,体谅道:“这么看来林大人是无辜受骗,相反袁氏才是罪无可恕,不知贵为县令的林大人要如何为阿漓找回公道?”
“不敢,不敢当‘贵’一字,”江城听出了林殷话中的嘲讽,冷汗浸透后背。他心知这遭京城林氏不会善罢甘休,心口一凛,下了死劲将袁氏和护住袁氏的江晚一同踹到泥地里,厉声道:“将这两个有辱门楣的贱/人用麻绳绑了,关到庄子上去,终生不得离开半步!”
袁氏红着一双眼睛,像个市井泼妇般手指直指江城,不管不顾道:“江城,你能爬到县令的位置,我娘家袁氏立了大功,你这样忘恩负义,为了一点子小事就要将我送到庄子,老天总有一天要将你千刀万剐!”
江城被骂得脸色发白,仅剩的沉稳理智统统退去,他大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拖出去,拖出去!”
立刻就有六七名近卫冲入院中,将大哭大闹试图挣扎的袁氏和江晚架了出去。
尖利的哭喊声渐渐远去,直到一点都听不见了。
院子里,重新归于寂静。
江城勉力和缓了神色,抹了把额头冒出的冷汗,看一眼仍站在原地不动,眉眼淡漠的林殷。
他心一横,堆了满脸的笑上前去,道:“林大人,今日江府后宅闹出这么大动静,让您笑话了,笑话了……不知下官这样处置,您可满意?”
林殷一眼都未看他,双手交叠握着放在身前,冷了声音:“没想到几年未来,首次登门拜访,江大人倒让我大开了眼界。江府后宅颇不太平,竟如此怠慢我亲妹之女,如此看来江府不是我外甥女久待之地,今日我便将阿漓带走,送回京都林氏。”
“林大人,林大人切莫如此!”江城急了,“阿漓是我的亲生骨肉,她阿娘过世我已十分伤心,是万万不能忍受父女分离之苦啊。”
更何况,阿漓已经应下了让他择婿,县衙里正巧有个可以为他仕途铺路的绝佳人选,如此良机怎能轻易放过。
林殷似听了笑话般,目光对上江城略带心虚的脸:“你说发妻过世十分伤心,又说不忍和阿漓父女分离,那我且问问你,夫妻过世后你多久迎娶了继室入门?阿漓丧母这么多年,你有关心过她几回?”
江城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林殷便笑:“嘴上的慈父最是无用,你如此怠慢长女,又纵容继室在后宅胡作非为,此行已触犯律法,若想将罪名送到大理寺,我这个大理寺丞合该为你添几分便利,待我回了京,立刻就将此事递承给大理寺,如何?”
江城只是一个小小的地方县令,从未进过京城,闻言已经吓破了胆,忙半跪在地上求饶道:“林大人,哦不,内兄……从前都是我愚昧无知,我引狼入室,望内兄能网开一面,饶过我这一回。”
见林殷态度并无松动,他哪里还顾得上用江漓的婚事攀附纨绔权贵的心思,连忙改了口风,道:“既然内兄想要将阿漓带到京城,只要阿漓愿意,我自然是满口赞成的。”
江漓至始至终都在旁冷眼看着,看到江城在权势面前舔脸讨好的无耻嘴脸,她转过了头,恰看到舅舅正怜惜地看着她。
她心中突然觉得很难受。
自她有记忆起的这十多年,她在江府的日子如履薄冰,继母苛待,继妹继弟欺侮,父亲心中只有权势,甚至还算计着利用她的婚事来为他的仕途铺路。
直到现在,江城仍将所有罪责推到袁氏身上。
可这一切的根源,不都是因他满心势力、淡漠亲情导致的吗?
江漓绝不想再与这样内心丑恶的人多待半刻。
她缓步上前,向林殷行了一礼,轻声道:“舅舅,阿漓不想再留在江府。阿漓愿意随舅舅离开江南,前往京城。”
林殷见外甥女虽然在乌烟瘴气的江府,受尽怠慢磋磨长大,但举手投足仍有一股大家闺秀的温婉懂礼,心中的焦灼也和缓了几分。
他缓了声音,朝江城肃声道:“既然阿漓愿意,我今日就带人离了江府。”
话毕,他转身往外,欲带着江漓离开。
江漓跟在他身后,路过伏地长跪的秋林身边,顿住了脚步。
秋林本就是个胆小的丫头,见到林殷斥责江城的架势,被吓破了胆,又不敢起身偷看,只能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江漓想起方才秋林指认袁氏时豁出一切的胆气,心头微热,道:“舅舅,这名婢女虽然并未伺候过我,可她为了真相大白,不顾一切指认袁氏。阿漓觉得她心有正义,且与我投缘,想将她带在身边伺候。”
秋林原本趴在地上怕得发抖,指认袁氏后的这漫长的时间,她其实也很后怕受到报复。
毕竟夫人和二姑娘被关到庄子上,可夫人所出的三公子江临还在啊。
三公子性子霸道不讲道理,等他游学归来,得知指认夫人有她一份力,她恐怕也活不下去了。
可即便是这样,她也绝不后悔。
大姑娘这样好的人,怎能够被心思歹毒的夫人这样欺侮毁去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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