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子擦拭掉外面的毛,放在嘴里啃起来。
毛桃脆生生,桃香扑鼻。
不远处地里的孩童们见了,既眼馋,神色又纠结。
大人们察觉到了,不知低声训斥了什么,孩童们耷拉着脑袋,迈着断腿离开,还不时看他一眼。
莫柱子万般不解,毛桃明明好吃得很,这颗桃树属于山脚的野桃,村子里的人都可以来摘,能留着长成熟,实在是稀奇!
扔掉手上的桃核,莫柱子站起身,道:“少爷,这毛桃还真甜,都快被鸟儿吃光了,可惜得很,我再摘几个。”
程子安点点头,道:“都摘下来吧,鸟儿啃得厉害的,就留在树上给它们。”
莫柱子哎了一声应下,嗖嗖几下上了树,提着衣衫下摆兜着,手脚麻利,很快就将树上完好的毛桃摘得七七八八。
下了树,莫柱子将兜里的毛桃挑选了几只最大的出来,其余的放在草地上,前去沟渠里清洗。
地里的孩童又不肯动了,眼巴巴望着莫柱子手上的毛桃。
程子安想了下,将草地上的桃子,用衣襟兜起来,拿去了地里。
大人们拘束着不敢上前,孩童们迈着小短腿奔了上前,围在了他的身边。
程子安温和地道:“你们谁会数数?”
有个垂髫小子怯生生举起了手,道:“程知府,我会。我在县学蒙童班上学,学堂放田假,我回家来收麦了。”
程子安道:“好,这些毛桃都交给你,你拿去分。大人孩童一共几人,大些的给大人,小些的给孩童。”
垂髫小子本想学着程子安那样,拉起衣襟去兜桃子。他穿着短打,人矮衣襟短,一下兜不住那么多,急得耳根都红了。
程子安微笑看着,也不出言提醒。他倒急中生智,看到旁边孩童提着的篮子,腾空之后拿了过来。
篮子中,旁边的孩童见他提不稳,一起上前帮忙,抬起了篮子。
垂髫小子拱手道谢,程子安笑道:“无需多礼,去吧。”
孩童们抬着篮子,朝大人奔了过去,叽叽喳喳说起话。
程子安转身离开,回到了桃树下,莫柱子递过洗干净的桃子,嘀咕道:“他们为何都不吃,难道是村子里的人家都约好了,等到长成熟后再摘?”
天上的云朵,柔软,洁白伴着淡蓝,飘来飘去。
太阳穿过桃树的树叶,照着浓绿的草地,紫色粉色白色五颜六色的花。
桃树背后的林子里,怒放着一丛丛的铃兰,幽香阵阵。
铃兰扎根之处,则是一座座寒酸的土包。
土包是坟地,埋葬着去年冬日雪灾死去之人。
他们的亲人。
这片地,这株桃树,这些铃兰,是他们的禁忌,伤痛。
程子安看着大人们拿了毛桃,在衣衫上擦了擦,如孩童们那样咬了起来。
斯人已逝,活着的人还得继续向前。
程子安拍了拍衣衫,道:“走吧,回城去。”
莫柱子前去套骡车,程子安坐在车辕上,骡车驶离。
安宁祥和的村子,越来越远。
程子安转回头。
愿今年冬日再无风雪,年年无风雪。
他们的草屋坚强牢固,粮食柴禾满屋,能抵御风霜雨雪。
而他,则要回城去,帮着他们,尽力撑起这一片天。
今年的云州府,多少要交些税粮。圣上投了钱,多少都要见到一些红利。
这天,外面太阳炙热,值房外的枫树也被晒得蔫答答,鸣蝉有气无力叫着,程子安烦躁得捂着耳朵,绞尽脑汁盘算账目,驿卒送来了圣上的信。
许久未曾接到圣上的信,程子安还挺意外,上次他写了那么厚的折子进京,如石沉大海毫无反应。
要不是从许侍中那里得了消息,程子安还以为,他的折子,被政事堂拦截,没能传到圣上御前。
程子安拆开信看完,坐在椅子里发呆。
程箴下了地巡查农收,到了午间回府衙用饭,他满头大汗进屋,看到程子安眼睛发直,来不及洗漱擦汗,赶忙问道:“子安,出什么事了?”
程子安回过神,摇摇头道:“阿爹,没事。圣上来了信,我只不知道就是心情很复杂,不知如何形容,也不知是好是坏。”
能让程子安不知如何是好的事情,那可是大事,程箴慌忙上前,接过信一目十行看了起来。
看完信,程箴心情也如程子安一样,复杂得很,拿帕子随意抹了把脸,道:“子安,能抗旨不遵守吗?”
程子安意外地看着程箴,笑道:“阿爹,抗旨不尊可是砍头的大罪。”
程箴愁眉苦脸地道:“倒也是,我不想走,云州府刚刚好起来,我舍不得这里。”
圣上来信下了旨意,让他准备一下,年底回京城述职,来年就留在京城,回到中枢,出任户部尚书。
作者有话说:
158 一百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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