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到之前,他把“假副本成真”这个消息传给了足足五个人,其中一个还是有名的闲话篓子。
大家都同意,这对他们来说不是一件好事,也都同意在工作期间多打听打听——但是,这还不够。毕竟他们只是普通人,在假副本里处于最低等级,他们的消息来源太受限了。
能跟一个进化者联手就好了……屋一柳躺在自己的单人床上,翻来覆去地想。他不后悔把纸鹤捐出去,但也忍不住想,要是手头上还有纸鹤就好了;他怎么才能告诉麦隆,那个签证官已经靠不住了?不仅靠不住,甚至好像也要和变形人联手了。
不过,或许麦隆自己也不在乎吧。她还有短短四个月就走了,她肯定也不愿意卷进这种事里,不然为什么她这段时间始终没消息呢?
这些进化者,是永远都不会站在他们的角度上考虑的:在这个日趋扭曲、渐渐失去原形的世界里,还有最后一群惶惶不可终日的人类,看着同路人像苍蝇似的一个个从空气里掉下去,跌进黑暗里,不知道哪一天会轮到自己。
屋一柳只有在关灯后的单人牢房里,将脸埋进粗糙的枕头布料里时,才敢把情绪释放出来。当他抬头时,枕头布料上已经湿了一小片——他的目光落在牢房地板上,不动了。地上投着一条人影。
他腾地从床上翻坐起来,一时间仍旧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在牢房栅栏外,正站着一个人;监狱走廊里的昏白灯光被挡在那人身后,除了投进来的影子,他看不清对方是谁。
那人左右看了看,灯光终于有机会落下来,照亮了他的侧脸。屋一柳登时松了口气:是皮斯。
看来皮斯果然没有受住诱惑,这么快就想到了与屋一柳取得联系的办法:他现在好歹名义上还算是个进化者,主动要在那些“橱窗”式的牢房里展览自己的话,不仅不会被拦下来,而且还能来去自由。
想不到自己的运气这么好,才刚刚盼着能和一个进化者联手,皮斯就主动送上了门。
夜深了,左右牢房的人应该都睡着了,不过屋一柳仍旧没敢冒险,忙下了床。隔着栏杆,他以气声说道:“皮斯大哥啊,你吓我一跳。”
“你今天是什么意思?”皮斯单刀直入地问道。
“这里不好说话……”
“警卫睡着了,现在没人在看监视屏幕。”
屋一柳叹了口气。“我想出去,”他攥着栏杆,低声说:“你也看见了,我这过的是什么日子?我一天要站十二个小时,晚上连腿都伸不直。”
皮斯的目光在狭窄压抑的单间里转了转。
“我糖果屋里有一个摄像头出了点毛病,他们说屏幕上始终有一块白斑,来修了几次修不好,最后那次,那工人发了一场脾气走了,不肯来了,后来就没人管了,大概是以为反正不影响吧。”屋一柳知道他必须得具有独一无二的价值,才能让皮斯帮忙:“但是,它给我制造了一个盲点区域。”
皮斯听得很认真。
“我主要负责和进化者讲话,我可以引导他们在那里把捐赠交给我。支开同事,捂住收音器,这都不难办到。”屋一柳低声说,“收上来的捐赠,我愿意把它们都给你……我拿了未必能用得上,我只想离开这里,凡是对这个目标没有帮助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
即使在昏暗中,皮斯的眼睛也微微地亮了起来,点了点头。“行,”他低声一笑,“就算他们捐赠出来的都是鸡毛蒜皮,有也比没有强。”
他反正不吃亏的,收了东西以后帮不帮屋一柳逃脱,还不是在他的一念之间?答应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在他即将转身走的时候,屋一柳赶忙又拦住他,说:“我这有个消息,想找你问问。”他把自己听见的只言片语又向皮斯说了一遍,后者听了半晌,语气似乎带上了难以察觉的不满:“我第一次听说。”
看来他退行得厉害,其他进化者已经觉得没有必要再知会他了。这么想来,也有点可怜。
“制造出一个副本,必须靠特殊物品,”皮斯喃喃地说,陷入了沉思。“这一类特殊物品可不常见,挺贵重的……怪不得他们今天找来了一个签证官。只有签证官路子最广,接触的东西最多……”
旁边牢房里有人翻了个身。
“我有了消息再来找你,”皮斯也知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在走之前丢下一句:“你最好到时也有东西给我。他们不捐,你不会用点手段吗?”
屋一柳暗暗在心中苦笑了一下。
他哪有什么手段能逼进化者捐东西?旁边可还有一个人盯着呢。
虽然不知道上哪儿去找东西满足皮斯的胃口,好在暂时不用愁。至少如今他已经把能撒出去的网,全部都撒出去了,就看接下来他能得到什么消息了。屋一柳爬上窄床,或许因为心中一块大石放下了,很快就迷迷糊糊生出了困意。
早点睡吧,明天还要继续站十二小时呢。
即使是屋一柳做梦的时候,他也没有料到,他第二天在糖果屋里迎接来的客人之一,是乔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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