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掩盖住了他的行动。
拜托,要连上啊,他默默祈祷道。现在船已更深入公海了,离卫星信号隔离区也更远了,应该——忽然“叮”一声,叫他猛地一跳,差点把毛毯滑下去。
成功了!连上了!
老家伙还管用,他恨不得能亲电脑几口。胸口里一直紧紧闭着的什么东西突然被打开了,一股海风清凉地吹进来,吹得他只想掉眼泪。公海啊,他想,这里是公海啊。
“喂,大半夜的,你干什么呢?”
有人从后方冷不丁地喊了一声,韩岁平心中一惊,险些叫出声来。
他急忙一合本子,回头一看,发现一个男人正趿拉着拖鞋往他的长椅处走——这还真是一个半夜喝啤酒的人,手里还有个罐子,口齿都不大清楚了,看样子刚刚才上来。
“是不是吵到你了?”他急忙说,“我这就关掉音乐。”
那半醉的男人走过来,咕咚一声坐在旁边,说:“别关,给我看看你都有什么歌……你干嘛呢,捂个毯子?你、你怀里那是什么?”
“我坐一会儿,看看画的画而已。”韩岁平忍着气想了想,还是将手机递过去,希望他能被转移注意力。“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醉汉拿了他的手机,却不着急找音乐了。“什、什么画?你还是个艺术家?”他大着舌头说,“来……来给我也看看。”
“咳,别看了,”韩岁平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我画得不好。”
“给我看看嘛,交个朋友!”
醉汉是不可理喻的——那男人探过腰、一伸手,就要来抓他怀里的色彩本。韩岁平这一下差点把头皮惊炸开,急忙一拧身,想要避开他抓来的手;但那男人个高臂长,一下子扫到了本子,将它给从他怀里打掉了,从甲板上滑了出去。
“诶哟,掉了,”那醉汉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去拿。韩岁平扑身过去,抢在他之前去拿本子;他一把抱住本子,急急忙忙地抓起长椅上的包,胡乱将它塞进去。上网计划已经夭折了,他必须赶紧走。
那醉汉看着他,也不动作,嘿然一笑。“你着什么急啊?你手机还在我这儿呢。”他晃了晃它,问:“不要了?”
韩岁平像被定住了似的,不动了。不要就不要了,手机里什么犯禁的也没有……但是为了画而不要手机,太可疑了。
“我知道你在干什么,”那醉汉笑着说。“你本子里的不是画吧。”
韩岁平僵硬地看着他。
糟了。
“啊,我也是男人,我明白。我们这种独自来游轮上的男人,不就为了那点事吗。”那醉汉的笑声越发浑浊起来,“底下就是游泳池……那些女人穿得那么少,天天露着屁|股大腿的,就是要人看的。你都偷偷照下来了吧?半夜里又到这儿回味了,会玩儿啊。”
韩岁平忽然又能呼吸了。
但是现在怎么办?给对方看看前两页的画,证明确实不是偷拍吗?换作一般人也就糊弄过去了,但这个是不讲道理的醉汉。他实在是害怕再把本子拿出来了。
“不是,”他生硬地说,“我要走了,你把手机还给我。”
或许是他的态度让醉汉感到无趣,对方咕哝几句,居然果真将手机递了过来:“喏,给你。”
韩岁平紧绷着身子,伸手去拿。
醉汉一松手指,手机掉了下去。
就在韩岁平下意识地弯腰去抓手机时,那醉汉猛地一扑,一把握住了他的包带,生生从他肩上拽了下来,抱着包就往后跑。韩岁平汗毛都乍了起来,手机也不要了,急忙追上去,叫道:“还给我!”
“叫我也看看,”那醉汉仍在嬉皮笑脸,脚下跌跌撞撞,一边往甲板后方的楼梯口跑,一边把手伸进包里,掏出了色彩本。“都是男人,我又不会举报你——”
他的眼睛在落到电脑上时,睁圆了。违禁物像一记耳光,将他从酒精里打清醒了。
“你、你……”
……情急之下,韩岁平推了他一把。
他只是想把那醉汉推倒,再把电脑抢回来;至于以后怎么办,他不知道——游轮方会搜查房间,他可能得把电脑扔进大海里了。但是他没有料到那醉汉脚下不稳,被这么一推,整个人都朝旁边跌了下去,不知撞上了什么,只听一声叫人肉紧的闷响,醉汉哼了一声,软软地伏在地上不动了。
韩岁平一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赶忙将色彩本合上塞进包里,刚要起身走,忽然一顿。
他慢慢伸出手,探了探那男人的呼吸,浑身止不住地打起了摆子。
等他终于抬起头的时候,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看见了什么:浅色墙壁上,多出了一道某种液体被拖拽下来的痕迹,在夜色下看起来几乎是黑的。
顺着那道血迹往上,是一个小小的防火盒,边角尖锐,在黑夜中闪着湿滑的光。
韩岁平头一次体会到了“崩溃”二字的含义。
他在这个世界上的二十多年,读过的书,做过的事,父母的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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