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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也是分角度看的,比如从林三酒的角度来讲,她觉得自己刚才这一笑,是一个被发现后有点不太好意思的笑——但是很显然,中介不这么看。
那个瘦瘦矮矮的年轻男人发出了半声动物般的叫,扭头就要往门外跑;还不等林三酒想好是否该关上门,他自己左脚绊右脚,“咕咚”一下脸就摔在了地上,手机飞了出去,光正好从下往上地照亮了她。
中介回头看了一眼,与她四目相对时,面无人色的脸上猛地涌现出了一股坚决之意——他手机也不要了,连滚带爬地冲出了门,呼喊声在走廊里一波波响起来:“救命啊!救命啊!”
林三酒跳下来,从门缝里往外张望了一眼。那中介喊了四五声,走廊里激满了回音;原本人声不断的邻居家们,忽然一下都静了,各扇大门紧紧闭着,没有人出来救命。
中介使劲猛拍几下电梯按钮,回头一瞧,正好瞧见一张被涂得浓浓的脸从半开的门缝里浮着,眼珠直直地落在他的身上——二人彼此凝视了半秒,他发出一声惨叫,跌跌撞撞地冲进楼梯间里,消失在了门后。
……这房子还能住下去吗?
林三酒感觉有几分可惜,同时也有几分纳闷。她在末日里流浪的时候,找到一个落脚地,那就是她的了,除非来了比她更强的人,否则谁也赶不走她;怎么到了正常社会里,她反而连落脚地也不能有一个,比过去还要颠沛流离?
唉声叹气地,她捡起了地上的手机。过了这么多年,手机屏幕居然变大了这么多,按键全都不见了,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屏幕。胡乱划拉了几下,一个小圆圈浮起来,说要认证她的脸——这玩意也会看脸啊?
那中介一时半会鼓不起胆气回来的,就是回来了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她看着新型智能机觉得好玩,也不急着走,虽然打不开还是乱点了一通;屏幕上忽然出现了摄像头界面,正照出了她自己的脸——乍一看,林三酒差点也把手机给扔了。
那ba给她化的是个什么玩意!
嘴唇被裸色唇膏给涂得毫无血色,眉毛尖尖黑黑,眼睛活像两个深洞,在黑幽幽的屋子里一看,那股阴森肃杀之气把她自己都给吓了一跳。加上那ba怕得手抖,乌黑的眼线颤颤巍巍地划得到处都是,活像一个发病了还要爱漂亮的精神病人。
……这个妆,她嘴里不得叼个死孩子才合适吗?
看看屏幕上的时间,林三酒把手机原样在地上扣好,把门口的木屑打扫干净,撤掉了门口上的伪装,把她硬拔下来的门锁给重新塞了回去——摇摇欲坠。她在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走廊上有摄像头;来的时候不用管,走的时候就不能再迎着摄像头出去了。好在对她来讲,六层楼也就是抓着阳台栏杆跳跃两次的高度罢了,等她“嗵”一声落了地,都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等到了十一点,附近的商场人流渐稀,灯光逐一暗了,玻璃门纷纷合拢,由保安上了锁。下了班的商场员工各自裹着外衣、背着包,三三两两地往外走,像水滴一样融入了都市的夜海里。几个姑娘在公交站台上一起等车,随着公交车一辆一辆地来过又走了,终于只剩下了一个面色有点发白的女孩子。
她的最后一个同事临走前,还看了她一眼。“真的没事吧?”那年长些的女性劝了一句,“别想太多,你是有点敏感的,今天回去早点睡觉。”
那女孩点点头,看着同事上了车。她在夜晚的冷风里独自站了一会儿,即使周围路灯、商店灯火通明,依旧时不时地要打一个冷颤——等公交车来的时候,她像终于看见救星一样,急匆匆地上了车,在几乎没人的空车上很快找到位子坐下了,这才松缓下来了一口气。
窗外夜色匆匆划过,沿着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路线往前走,就像是一个一切如常的保证。浑身铁皮总是咣当咣当的公交车,不知道哪里又是“咚”一声闷响。女孩感觉好多了,想起来了往常的习惯,低头去包里掏耳机听歌,正要抬头时,余光好像瞧见窗外的夜晚中,有什么一划而过。她急忙转过头一看,外面还是广告灯箱,黑黢黢的小区楼房,餐厅红红绿绿的招牌。
什么也没有……对吧?
快到她下车那一站时,女孩站起身,刚要往后门走,猛地一拧头。她是神经过敏了,老觉得窗外有一张脸,时不时从余光中一闪而过。但这是行驶中的公交车哎……看看司机无动于衷的后脑勺,她微微放心了一点。别人都没察觉异样,没事的,没事的。
下了车,她一脚踏入了夜色里。公交车在身后关上门开走了,尾气像平常一样暖热地扑进空气里,家就在不远处等着她,这一天就要结束了。
“你家住得够远的啊。”有人在身后说道。
女孩激灵一下扭过头,一个高高的黑影不知何时正站在自己背后,那双亮得灼人的眼睛,似乎属于夜晚丛林里发现了猎物的美洲豹——却由一片浓黑包裹着,漂浮在没有血色的脸上;她只觉膝盖一软,踉跄间跌坐在公交站台椅子上。
“不认识我了吗?妆还是你给我化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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