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从高空中往下看,在这一片广阔的山脉与平原中,星罗棋布地丛立着一簇簇密集的菌菇群。人类城市围绕着各式各样的菌菇而发展起来,难免也和菌群一样,分布得毫无规律、远近不一;城市与城市之间,有时甚至相隔着数千公里的平原或森林。
在菌菇与人类没有涉足的地方,就是另一种生物的地盘了。
美佳觉得脸上痒痒的,一摸,发现自己竟然在流眼泪——她这个时候才开始感到后怕了:万一刚才她跑得慢了点儿,反而被土砸个正着,现在她肯定正在被蚂蚁拖进地下深处了。
“救命!”她目光瞥见巨型蚂蚁背后,有个人影微微一动,知道是那男人跟上来了,急忙高声朝洞外喊道:“有蚂蚁,救命!”
“闭嘴!”
男人从蚂蚁身后绕了出来——蚂蚁太大了,正正好好塞满了整条地穴,他不得不矮着腰从它细长的数条腿脚之间钻出来。衣料摩擦在昆虫体壁上时那种独特的沙沙响声,几乎能一路钻进肉里似的叫人难受。
“没想到吧?”男人指了指头上,在挤出笑容时,脸歪得更厉害了。“我特地嘱咐它,把入口挖成垂直的……你就算找到出口又如何?你怎么爬出去?”
她的确爬不出去,但她只要坚持到有人来救她就行了——美佳想到这儿,咽了一口口水,觉得小腿肚都在打转。她不仅要面对一个壮年男性,还有一只以前只在电视上见过的巨型蚂蚁……不,不对,如果学校里教过的知识是正确的,那么说不定她只需要对付小健哥哥就行了……
男人几步爬上土堆,居高临下地看着美佳,她的喉咙顿时像被掐住了一样叫不出声了。天光被他挡在头上,除了头发被染亮了之外,整张低下来的脸都在阴影中变了形。
“你别靠近我,”她抽出刚才夺到的小刀,以她能想象到的最凶厉的语气喝道:“滚远一点!”
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次说出“滚”这个字。
“为什么人在绝望关头,总是喜欢说这些废话呢?”男人一步步走下来,离她越来越近:“这种话我都从十几个人嘴里听说过了,你猜他们最后怎么样了?”
那只巨型蚂蚁在后方歪了歪头,长长的触须在空气里颤着,像是在借此探知他们的对话——看起来,它不像是要帮忙的样子。美佳记得,蚂蚁们很少直接参与进暴力冲突之中,这些事情一向由被它们豢养的人类来做。
“你忘了你的学校在郊外吗?”男人对她手中不住挥舞的小刀视若无睹,“这附近根本没有人,你以为你能等来谁?”
成年男性的力量和速度,确实远远比自己强多了——美佳在被他一拳打上右侧脸颊的时候,这个念头与血一起冲上了脑门。小刀很快就掉在了地上,被男人一脚踢远了;他没有去捡起刀的打算,大概是想慢慢折磨她吧。
她摔在地上,脑子里又混沌起来,眼前一阵阵发黑。被打的脸颊撞进了自己的牙齿里,嘴里泛起了一股血腥味;但是美佳在害怕之余,却发现自己一面挨打,一面在考虑一个问题:为什么他打的是自己的右脸?
二人面对面站着,他打自己的右脸,就意味着要出左拳。如果忍住痛苦仔细一看,美佳就发现落在身上的拳头也多数都是左拳。可他并不是左撇子,为什么要频繁地用弱侧手呢?
“我像是患上了强迫症一样,能从早上一直画到天黑,画得手腕酸痛肿胀提不起来……”
她的身体在连续殴打之下不断闷声作响,而她的脑子里却浮出了男人刚才的这一句话。从她记事起,他就一直在拼命作画,可能不止几年了——
他的右手腕,不会已经出毛病了吧?
美佳一咬牙,看准一个空隙,猛地纵身扑向了他;她的视野都被血糊住了大半,但总算还是准确地抓住了他的右手臂。明明她没用上多少力气,男人却突然吃痛似的狠狠低叫了一声:“小贱人!”
她肯定猜对了!
美佳来不及思考,在他的左拳砸上自己腰眼以前,使劲一折他的手腕——她不知道对方的旧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不知道这么一折对他有没有伤害,说穿了不过是在碰运气。但是她显然命不该绝,那男人蓦地一声痛呼,连打她的动作都中断了,踉跄着往后跌了两步。
双脚一落地,美佳急忙在地上摸索起来。
男人喘着粗气,再次走近她身后的时候,右手正软软地垂在身侧,左手里却不知何时重新握住了那把小刀。“我不想帮助你摆脱洗脑了,我觉得……我还是想看着你的尸体变成养料的样子。”
嘴里的牙齿松动了,舌头也咬破了,血不断糊住唇齿。但美佳转起身的时候,还是勉强吐出了一句话:“你做梦!”
伴随着这三个字,她刚刚在土堆里找到的石块,也一起落在了男人的脸上。她在学校里掷铅球的成绩很好,这一下砸得他痛叫一声,仰面跌倒在了地上。美佳飞快地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巨型蚂蚁,只见它触须颤动着,细长腿脚来回摇摆,好像正在犹豫着该不该插手——她赶忙朝头上破洞尖叫起来:“我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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