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儿了?
波西米亚心中一凛,扔开布囊,几步冲进了房间。一室尽是沉厚黏滞的血腥气与药味,一张床独自浸在从天窗投进来的柔弱光晖中,纱帐朦胧地泛着白,将里头的人影也遮映得虚虚浅浅。
那就是余渊?
有那么一瞬间,波西米亚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看见的人影到底是哪里不对;直到bliss忽然大步走近床边,她这才一激灵醒过了神——“他、他这是……?”
“快过来!”
bliss转头嘱咐她一声,随即迅速地扎起了纱帐帘子。
初看之下,波西米亚不由吃了一惊。这男人轮廓、皮肤与头发都年轻得充满生机,即使濒死了一回,也抹不去那种蓬勃浓烈的力量;然而他脸上、身上都布满了墨青色的纹身,繁复花纹密密麻麻地遮蔽了每一寸皮肤,叫人压根也看不清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模样。
唯一能确定的是,他的影子之所以看起来那样虚浮浅淡,是因为他马上就快要传送了。
“他到日子了?”波西米亚有点儿不知道怎么办好,支棱着两只手,弯腰问道。
回答她的却不是bliss。
“……不,不是的。”那叫余渊的男人眼皮颤抖几下,微微睁开了,眼睛里干涸地泛不起一点水光。他见到波西米亚时似乎一愣,随即转过目光:“bliss……”
“她是林三酒的朋友,本来是过来接你的。”bliss立即就明白了他要问什么——她总像是时刻揣摩观望着人心一样。
“小酒……?”余渊吐了口气,浮上了一个说不清是苦笑还是叹息的神情,声气低弱地问道:“她还好吗?”
他嘴唇、皮肤都没了血色,被墨青纹身衬得黑白分明。不过这种鲜明的对比,也在渐渐地淡下去,就像一段云影投进了水里,即将被风吹散得化开似的。
“好得很,倒是你怎么这么半天还没有传送走?传送一般都很快的呀。”波西米亚随口问了这么一句,神色却突然一凝,忙又问道:“等等,你刚才说不是……是什么意思?”
“我还有四个月……”余渊不得不停下来,换了一口气慢慢说道:“才到传送时间。”
即使早有预料,波西米亚仍然怔住了。她来来回回将余渊看了一遍,发现这青年露在棉被外的指尖,已经浅淡得几乎彻底看不见了;透过隐约一个指甲轮廓,她能直直看见下方床单的斜纹。
bliss也是一惊,上下打量他几眼,皱起眉头:“但你真的要传送了……我不可能认错的,你的身体已经开始半透明了。”
“是的……从刚才开始就是这样了。已经有好几分钟了……我也不知道……”余渊说到这儿,忽然微微咬住嘴唇,自己怔住了,不知想起了什么。
他也想到大洪水了。
波西米亚望着他,不知怎么浮起了这个念头。
“你是不是记错日子了?”bliss仍然在一旁轻声问道。
波西米亚顾忌着bliss在场,不敢把话说得太明白,想了想,只好掏出林三酒给她的纸鹤之一,打算赶紧趁着余渊没有传送走的时候把这个消息告诉她——不仅是没到日子就开始了传送,甚至连传送本身的时长也不再确定了;余渊的传送过程有可能会一直拖延下去,也有可能会随时消失。
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目睹传送机制出了问题。
……以往所有的经验与参照都不管用了。
这个半透明的、躺在床上的男人,仿佛是万丈大厦分崩离析、飞散碎落下来的残片;意味着她从小就习以为常的世界规律,她熟悉并适应的一切生活规则,她出生长大、说不上究竟喜不喜欢的家乡,即将全部开始崩塌了。
直到这一刻,波西米亚才对大洪水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真实感。
当她拿出纸鹤时,她发现自己的指甲油上闪烁起一溜儿海蓝的光,仔细一看,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指正在发抖。
不仅是手指……连手心里都是一片微微冷汗了。
洪流中身不由己的一片落叶,要被远远冲向无尽的寂寥与未知里,比什么都叫人恐慌。
“……幸好早就准备好了签证,”就在这时,bliss的半句话恰好被送进了波西米亚耳朵里。她吃了一惊,握紧纸鹤,抬头朝二人问道:“有、有签证了?”
“bliss给我的,”余渊看着自己逐渐透明、却仍然撑起了棉被的身体,脸色也不大好看:“她知道……我想去奥林匹克。”
“碰巧有个签证官来充大头。”bliss歪头朝波西米亚一笑,一身红裙如同夕阳下的火红烟云,衬得她皮肤清冷雪白:“……从他身上拿到了十好几张签证呢。”
奥林匹克……这种名字越波澜不惊的地方,一定就越靠近地狱,这是波西米亚多年来总结出的经验了。她不明白为什么余渊偏偏要去那一个世界,但现在也来不及问了,谁知道余渊还有多少时间——她匆匆将情况全录进了纸鹤里,一甩手,看着它扑棱棱地飞入天光,从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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