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里,一切似乎都变得不可捉摸了;林三酒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前方跑去,身体飘飘忽忽,一眨眼间,却已经冲过了转角——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突然跑过身后那一条马路的。
她运气不错,在这条路上有几个也是徒步前往镇政厅的人;她跟着那些人走了一会儿,被几束灯光映亮的镇政厅大门口,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街道尽头。此时在她与那片白色建筑之间,正隔了一片由汽车和人们组成的江河。
人们纷纷从汽车里钻了出来,匆匆朝镇政厅赶去;遥遥一望,通往大厅的台阶上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了。挤不进去的人,一个又一个地堵住了门口,堵住了街道,一片乱糟糟、称不上是队伍的人潮,占去了半条街道。
仍然有汽车不断地加入进来,刺耳的喇叭声、急刹车的声音、高喊声……花生镇上似乎突然被抹掉了一切秩序,混乱又拥挤;遥遥地,几个镇警打扮的人正在维持秩序,声嘶力竭地要求人们一个个排好队。
林三酒凭着她时有时无的气力,艰难地挤进人群中。人们一边推挤着往前走,一边时不时抬腕看一下表;随着人流缓缓往前走了一会儿,她终于听清楚镇警的喊声:“大家不要乱!一个个来!”
当她挤到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少女身边时,那高中生回头看了她一眼,友善地笑了笑。
“大家都堵在这里干嘛?”
那少女似乎有些惊讶。“今天是第一天呀,你没听广播吗?”她反问了一句,在林三酒身上略一打量:“我没见过你。你不是……”
“我不是这个镇子上的人,我今天刚刚才到这儿。”林三酒承认道,“什么第一天?”
“噢,奥夜镇长先生第一条法令生效的日子。”高中女生耸耸肩膀,“他刚刚上任,是一个非常好的人。”
“什么法令?”
高中女生比她白天遇见的人友善多了,耐心地答道:“镇子上每一个人都要带着自己合法证件、家庭住址之类的证明文件,在今夜九点后来到镇政厅,重新进行一次镇民登记。登记时间只有两个小时,11点以后还没有登记上的人,从此就不算花生镇合法镇民了,没有资格享受我们福利的。”
这可真是一个够怪的法令了。
“这些镇民资料什么的,镇政厅本来就有吧,为什么还要劳师动众地再登记一次?”林三酒皱着眉头问道,“再说,万一有人出于意外没有赶上,岂不是很不公平吗?”
“奥夜先生上任后,以前的登记文件就不算数了,万一那些文件有错呢?现在外头情势这么紧张,虽然麻烦了点,他这也是对我们负责。”少女也跟着皱起眉头,下嘴唇微微朝前凸着:“没有什么不公平的,规定都清清楚楚告诉你了,自己做不到,也怨不得别人,对吧。”
即使她解释了,林三酒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在大冷天的晚上,把人都从家里拉过来登记。但她不愿意与这高中女生争执,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那女生也偃旗息鼓,没再说话。
人群中很热,夜风又寒凉刺骨。刚被推挤出一头汗,再叫零下几度的冷风一吹,人人都打起了摆子。
当她们这一群人涌到镇政厅门前时,钟楼正好敲响了十点,而林三酒回头一望,身后还有浩浩荡荡一片人头。悠长响亮的钟声远远划破了夜晚,人群登时不安了——窃窃私语声一下子大了,隐隐地骚动起来。
“不要乱!”一个腰间挎着一把长枪的镇警吼道,“维持秩序,更节省时间!你们放心吧,只要正常进行登记,两个小时足够我们镇所有人用了!”
伴随着他的喝声,林三酒终于来到了门口小广场上。前方摆开了一排登记点,足有二三十个,每张桌子上都摞了厚厚的一叠文件,在寒风里簌簌作响。她当然不想登记,也没有任何身份材料;她只不过是想跟着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不料她才刚往前走了一步,身后忽然有人高声喊了一句:“啊,那个女人不是我们镇上的,她不能登记!”
林三酒霍然一拧身,正瞧见那高中女生匆匆走向一个登记点;她一边从肩上拿下背包,一边对负责登记的官员脆生生地说道:“她刚才告诉我,她是今天才来到镇子上的。”
“不要紧,”那个女文官打量了林三酒几眼,转头朝少女一笑:“花生镇很安全,又很富饶,我们也愿意接收移民。”
“福利难道也——”
高中女生刚开了个头,另一个负责登记的男官员就友善地招呼了林三酒一声:“你想登记吧?到这里来!”
明明不愿意登记,被那少女喊了这么一嗓子,她却不得不登记了——林三酒不愿意太招人注意;因此当她哭笑不得地从登记点让开位置时,她已经成了花生镇上一名新镇民。
“我们花生镇不会容许有流浪汉,”那个男官员在处理下一个人之前,对她说道:“你没有房子也不要紧,奥夜先生会帮助每一个人。你在一旁先等着。”
林三酒身无长物,注册过程很快;但对于一个原居民来说,登记过程十分繁琐:除了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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