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指引下，一个欣欣向荣的半独立生态系统渐渐成形。
“在我感知范围内的灵化植物，他们的根系和枝桠都划清界限，泾渭分明，绝不会互相抢夺阳光和营养。
“小动物们也学会了和植物合作，将他们不吃的腐肉和排泄物都堆积到树根底下和腐殖质中，让花草树木长得更加茂盛，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丰富的食物和舒适的巢穴。
“当强大的掠食性怪兽入侵我的领地时，我还能指挥小动物们团结一起，一起和对方抗衡，而我的神经束则趁机侵入对方的脑域，让这些穷凶极恶的怪兽，放弃掠食的想法，甚至加入‘我的世界’。
“随着我的世界越来越繁荣，又有更多动植物被吸引过来，主动和我融为一体。
“那就好像我的‘眼睛，耳朵，触手’越来越多，可以从更多的角度、尺度，更加清晰地感知整个世界。
“而随着我能接驳的怪兽的大脑越来越多，我的……智慧和自我意识，也呈几何级数提升。
“渐渐的，在‘吃什么，喝什么，如何晒到更多的阳光，如何寻找地下水源和晶石矿脉，如何避免大型怪兽的侵害’等等实际问题之外，我的神经网络最深处，总会迸发出一些闪闪发亮的火花，那是深深的困惑和不满足。
“要知道，对当时的我来说，生存早已不再是问题。
“就连雾隐绝域中最强大的怪兽，都知道我的强大。
“他们不是正在犹豫要不要和我合作，纳入同一个神经网络，就是对我敬而远之，轻易不敢踏足我的世界。
“而通过共享感官，我也了解了许多有意思的事情，知道了周遭世界的浩瀚和奇妙。
“我能感受到每一朵花儿含苞待放的期待；也能感知到虫豸破茧而出，翩翩起舞的喜悦；每一束嫩芽的破土而出，都能令我回想起自己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精彩的滋味；每一头豺狼虎豹在山野间的奔跑和跳跃，他们竭尽所能地收缩心脏，令滚烫的鲜血狠狠冲向每一束肌肉末梢，那种恣意和狂野，更是和植物深深扎根大地，用千万年时间来体会沧海桑田，截然不同却同样精彩的滋味。
“我能同时享受这么多无法用笔墨形容的精彩，像是同时活了一万次，原本应该满足了。
“但生命的本质，或许就是永不满足。
“渐渐的，我开始觉得枯燥，乏味，空虚。
“这棵嫩芽破土而出和那棵嫩芽破土而出，并没有什么不同；再多的虫豸破茧成蝶，也无非沿着同样的轨迹翩翩起舞；豺狼虎豹在山林间逐猎，蛇虫鼠蚁在他们前面奔跑，同样的场景上演一次到十次，还能看得津津有味，但一百次、一千次和一万次，却看得我疲惫不堪，穷极无聊。
“我开始思考。
“尽管当时我还不知道自己是在思考。
“只是本能地抱怨——就这？这就是一切？这就是我诞生的目的？为了创造一片更好的丛林？但有我的丛林和没有我的丛林，除了更加繁茂一些，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再说，就算丛林再繁茂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又如何，难道还有什么我没看过、听过、体会过的新鲜事吗？
“特别是在每一个万籁俱寂，星光灿烂的夜晚，当璀璨的星河在我的头顶徐徐展开，一路通往我看不到的宇宙深处，这副浩瀚而神秘的画卷，总是令我感受到某种……莫名的冲动。
“我尝试着将神经束笔直朝天空延伸，想要一路生长到天穹之上，用我的神经，接驳亿万颗星辰，在群星之间，形成一片硕大无朋的神经网络。
“当然，我失败了。
“在失败了一万次之后，我渐渐开始意识到星海的浩大，和我扎根的这片土地的渺小。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无比沮丧和愤怒。
“为什么，星海如此浩瀚，我却只能被束缚在这颗小小的泥丸上，和一些傻乎乎的动植物混在一起，不，我就是这些傻乎乎的动植物的聚合体，我就是他们——被束缚在一颗小泥丸上的碳基身体里的可悲囚徒！
“不过，无论我再怎么愤怒，星空都不会因此降低半尺高度的。
“无能狂怒了很久，我再次冷静下来，思考如何才能触碰星空的方法。
“我意识到，就算自己的身体再庞大百倍，千倍，万倍，也不可能触及到漫天群星，并汲取他们的能量。
“不，就连近在咫尺的太阳，甚至脚下蕴藏着无数晶石矿脉的小泥丸子，光凭我自己的身体，都不可能完美吸收他们的全部能量。
“我必须构造一套比丛林更复杂、更精密、更先进的组织体系。
“这套体系甚至要比我的神经网络，更庞大和精妙亿万倍。
“很久以后，我才意识到，自己需要的是……一个文明。”
智慧树说出“文明”二字时，周身所有触须都轻轻颤栗，散发出迷人的光彩。
引得孟超都深深打了个冷颤。
“看来，你已经意识到了。”
智慧树上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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