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日朝中不平静。
皇帝重病多日, 随时可能病逝,那时只要裴江知站出来拥立闻临登基, 所有事都可迎刃而解。可皇帝临昏迷之前却交待让明锦守着朝云殿, 旁人一概不见,这种旨意便足够让闻临不安。毕竟明锦是梁皇后的女儿, 是闻澈那边的人。
闻澈虽不在启都, 但是这种不安仍旧伴随着闻临。
苏瞿亲手给裴江知斟了盏酒, 眼皮也没抬:“听说那沈钦辞官了?”
皇帝未醒之时, 这种官员调任之事皆由裴江知所管。他是看不上沈钦, 但是从未想过一个凭借自己走到今日境地之人, 竟会在一切都走向顺遂之时选择辞官回乡。
心已不再, 强留无用,裴江知准允了。
他有心替沈钦辩解一句:“是病了要回乡休养。”
嗤笑一声, 苏瞿仰头饮了酒:“只怕是心病了,想逃。说白了这种人就是不堪重用, 没有享福的命。”
“福?那依苏大人看, 当今这朝堂之上, 谁能享到福气?”
苏瞿看了眼一直不言语的闻临,将瓷杯搁回案上, 清脆的碰撞声在寂静的屋中甚是清晰。他清了清嗓子:“自然是跟着越王殿下做事之人才能有福分。不甘的,不服的, 或者想半途而退的, 都只能是死路一条了。裴大人听明白了么?”
如此明显的告诫,裴江知再听不出就是傻子了。与元蘅同朝为官之时, 他对元蘅多有包容,只怕早就惹得闻临不悦了。只是到了如今境地,他们才肯明说出来。
裴江知淡笑:“那是自然。”
看够了窗外的景致,闻临抖了抖袍袖坐正来,指着案上的菜肴,颇为亲切地对裴江知说:“裴大人别只顾着说话,也吃菜啊,看看今日的合不合口味。”
拾箸尝罢,裴江知挤出一抹得体知分寸的笑:“自然。”
“过往裴大人从不会如此敷衍,闻澈回来几趟,大人就与本王生疏了。可是闻澈终究不会娶大人的女儿,大人可别糊涂,妄想着能再官至更高,做国丈呢。”
闻临尝了口菜肴。
若说方才还只是暗示,此言便是明面上的指责了。
裴江知慌忙起身站于屋子正中,拎着袍摆跪答:“殿下折煞臣了,臣不敢有此心,更不会做此想。”
其实裴江知心中清楚,如今朝中久无人主事,这等担子落在自己肩上是不合规制的。
曾经还有闻临,如今皇帝却连这点权力都不肯给他,若真是一不留神皇帝驾崩了,真不知会不会忽然冒出什么传位诏书。闻临心中没底,便只能找他的茬出气。
谁也不敢确保这世间真的没有这样的东西,闻临能做的只有让皇帝不能亲口承认这件东西的存在。
也就是皇帝最好永远别再醒。
能进朝云殿的只有明锦和裴江知,就算是蕙妃都不能侍奉在侧。想通此事,裴江知觉得汗毛都是直竖,只盼着是自己想多了,千万别逼着他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才好。
闻临的确没说,只是从坐席中起身,将他扶起:“只是玩笑话,裴大人怎么还认真了呢?如今朝中无人做主,本王自当担起此责,奏疏明日就送来越王府罢。”
“可是……”
只是这两个字,闻临的脸色就变了。
苏瞿冷笑道:“裴大人可是什么?如今羽林军尽归殿下所掌,启都城外的防驻事务都是越王妃的母家在做,还能出什么岔子呢?若是不识时务,您也可与沈明生一般辞官回乡了。”
哪里有什么辞官回乡。
若是他不听从,一旦越王登基,根本就不会有他的活路。他在朝中辛苦经营多年,并不想落个凄清晚年或者不得好死的结果。
他拜答:“……是。”
这顿饭谁都吃得没滋没味的,裴江知本想着找个借口告退,也好躲个清净,谁知话卡在嘴边,他见到了挑帘而入的宋景。
裴江知其实不大认得宋景,毕竟他身为首辅,与武官关系并不密切,与武官家中的纨绔孙儿更是八竿子都打不着。他在家中倒常听裴鸢提起,说闻澈身边跟着的那个小世子有多不争气,书读不好,兵法也不会,整个就是文不成武不就的废物。
可今日一见,却并非如此。
宋景一袭劲装,行走如风般利落,只是简单地见礼,他便站在堂中道:“军中正忙,着实分不开身,不知殿下有何事要说?”
“先坐。”闻临摆了下手。
宋景嘴角噙着的笑淡了些:“不坐了,有事就说,没事真得走了。”
果真是一派少年心性,喜恶爱憎都放在面上,丝毫都不会遮掩。
真不愧是能与闻澈玩在一处的人,裴江知竟觉得宋景这种态度甚能解气,将方才自己在闻临这里憋的一肚子气都报了回去。可与此同时他又不免心慌,毕竟如今安远侯未醒,闻澈不在启都,就连元蘅也在衍州鞭长莫及,这样的少年人不给闻临面子,只怕要吃亏。
见闻临没接话,宋景转身就要走,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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