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得停顿了。
“陛下!臣……”
皇帝没给她说话的余地,继续道:“要做刀,就不能只做朕的刀。上古名刃除世间污浊,你亦要如此。启都证不了明心,朕要你回去,去做北成的刀。从今往后,你转迁兵部,暂任侍郎一职,代巡衍俞琅三州,兼知燕云军务。若是做不好,自戕就是,不必回来见人……”
威势
像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话的分量, 元蘅有片刻走神。直到内侍将授官诏书念与她听,她才迟钝地咀嚼出了言下之意。
皇帝是要放她走。
不仅放她走,还用足够的信任给她铺好了路, 将燕云军名义上的调遣之权给了她。柳全案后,燕云军中内乱不止, 这些个在军中多年的人又岂是听话顺从的。
这权是虚的。
但皇帝又甚是清楚元蘅的能力, 她只是缺个光明正大的由头。只要有了这个由头,她便可以真的做好这件事。从当年密探由衍州入都, 告知他, 是元成晖的长女御敌守城之后, 他便已经确认了这件事。
皇帝背过手去, 于殿中踱步:“其实这些年, 朕一直想不通柳全叛乱, 真的是朕做错了么……你如何看待此事?”
“臣不敢胡言。”
皇帝道:“朕恕你无罪。”
半晌沉默后, 元蘅道:“或许陛下觉得两相为难。柳全的儿子柳辞行了错事,不罚有损北成法度, 罚之则寒将帅之心。”
“正是如此。”
“可是,若当年柳辞其罪当诛, 而陛下只降罪于他一人, 饶恕他的家人, 柳全便应当是感恩戴德的。可若是柳辞所犯之错罪不至死,却施以重刑, 便是寒了人心。柳辞当年的确是疏忽懈怠,饮酒后误了事, 依照律例, 他该罚该打,却实在是……不该被处死。当年陛下在气头上, 痛恨其失职,但陛下治政,还是应当恩威并行,方能明法度,服众人。”
这话听得内侍胆战心惊的,毕竟如此说就等同于将战事之错归结到了皇帝身上。他急着给元蘅递眼色,元蘅也瞧见了,连忙称自己失言。
脚步声顿了下,皇帝道:“说了恕你无罪!”
“恩威并行……”
皇帝琢磨着这几个字,隐约觉出元蘅这话不止听着那么简单,只怕还有旁的意思。才想通,他轻笑:“你这是在点朕,要朕放了姜家女?”
元蘅再拜:“既然陛下已经宽宥于臣,便是准许臣重查当年旧案。案情尚未分明,姜家女不该死。臣以身家性命担保,她绝无二心。在衍州时,她一直助臣协理燕云军事,当年平乱她也做了不少,对燕云军可谓甚是了解。有她在侧,陛下命臣所做诸事定有事半功倍之效!”
瞧她说得真切,皇帝竟真的在思忖其间的利害了。就在他心生动摇之时,他看见了身侧为元蘅紧张得正满头大汗,生怕她说错了话的内侍,皇帝才一哂,明白面前这人伶牙俐齿,又将自己给绕进去了。
他轻摆了手:“依你。”
“臣拜谢陛下!”
皇帝打断她:“可若是她行了错事,或你私自将她放走,便以你的命抵。”
漱玉自然不会如此,元蘅也明白这话只是吓唬人用的,只是皇帝也想这般做,苦于找不到合适的借口罢了。如今此举是给元蘅台阶下,又何尝不是给他自己台阶下。只要留得漱玉的性命,便能有一丝赢面。
正事议罢,皇帝还是想起了那日暴雨中自己所见的情形。
他甚至全然不知闻澈与元蘅究竟是何时纠葛在一处的。这些年在朝堂之中,他是半点风声都没有听到。他们之间连那点互相依赖的细节都全然没有。若不是这回他气狠了,将元蘅罚得重了,闻澈甚至不会出面。
“你与澈儿,是怎么回事?”
元蘅一愣,心口像是被谁狠狠揪住了一般。
她并不直言,而是道:“臣的罪责臣一人担,他全不知晓。望陛下不要因他一时糊涂降罪于他。”
皇帝眉梢微挑:“他说要陪你,你说你要一人担。这般情深,倒显得朕薄情寡义了。”
“臣……”
眼角泛酸,每回提到闻澈她总是想落泪。世上怎会有这种傻子,连欺君之罪都往自己身上揽。
皇帝道:“你是利用他?”
“不。”
元蘅想通的那一瞬,觉得周身都是轻盈的。
“如陛下所见……我,爱他。”
到了镇抚司门前,闻澈翻身下马,将缰绳随手递给守卫,旋即便一步不停地入内了。
天已擦黑,不到一个时辰锦衣卫就要下值,这个时候的镇抚司格外静寂,沿路走到值房也没见着什么人。
值房中甚至热闹,隐约还听到了闻临的声音。
闻澈驻足片刻,而后随意地挑帘而入。
他今日穿了件绣金盘纹的交领广袖宽袍,没有平素那般散漫不羁,扑面而来的便是令人脊背发冷的威压。
值房内闷热,闻临汗流浃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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