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挡的薄纱微晃,晃得闻临愈加头痛,当即吩咐人将这薄纱扯了收走。
苏瞿将煎好的茶斟出,碧绿的茶汤落进玉盏,晶莹剔透。
递给闻临后,苏瞿道:“殿下得想对策。”
闻临接了玉盏,却没饮,握在手中轻摇着,看茶汤泛起波纹。
“那日纪央城刺杀,是殿下冲动了。”
闻临终于开口:“那不然如何?然,虽未刺杀成功,但因着那地界是陆氏的,也挑了陆家与元蘅的争端不是么?舅舅,静坐着看戏,不比登台要有趣?”
苏瞿轻叹:“何苦对元蘅动手?结果不慎伤了那凌王,倒平白让他警惕起来了。”
闻临道:“我哪知闻澈也在纪央城?我只是想要元蘅的命。她令我颜面尽失,我得不到,也得毁了。”
苏瞿明白闻临就是这般沉不住气的心性,不然皇帝根本用不着犹豫就会册立他为储君。
“舅舅,我就是想不通!都说圣心莫测,那也不至于跟现在一样,让人全然摸不清楚!父皇忌惮陆氏,我就另辟蹊径转而求娶元氏女。如今父皇却又让元氏女入仕,这不是等同于当众打我的脸?那叫我如何做?我及冠三年有余却未婚配,父皇只是催促,却不知他属意于谁!若娶的王妃不合他的心意,储君之位就更与我无干了。”
按理说,皇子婚配都该由皇帝下旨赐婚。可是如今皇帝却一副坐而观戏的模样。
苏瞿道:“陛下这是想两全。”
“何意?”
“北成皇子正妃历来都姓陆,可陛下又分外忌惮陆家,这赐婚旨意你叫他如何下?”
苏瞿自己也斟了茶,轻品一口,“所以得罪陆氏的事,叫你们来做了。他也好静观你们如何做。”
闻临气愤:“我做的还不妥当么?我不惜与陆家人闹难堪,也去求娶元蘅。那父皇现在是什么意思?元氏女也不行么?”
苏瞿道:“当初殿下要娶元蘅,陛下虽未发话,但态度倒是默许。只是,越王妃和经世才,陛下选了后者。不一定是对殿下有什么意见。北成望族又岂是只有这两姓?元氏女不行,换一个也成。”
闻临自然知道换一个也成,但他就是气不过。
北成望族众多,但处于中立,又手握重兵的,却并不多。没有比元氏更合适的。
“我换一个没什么不成,但舅舅,元蘅与闻澈之间却亲近得过了头!那日若不是闻澈也出现在了纪央城,此刻元蘅便已死了。我娶不到元氏女,又岂能让闻澈……那可是燕云军!”
那可是燕云军。
燕云军加上梁晋的俞州军,以及江朔兵力,还有安远侯手中的精骑……
若是全落进闻澈手中,即便闻临日后做了皇帝,也绝对睡不安稳。
苏瞿笑答:“这容易。听闻裴江知的女儿心仪凌王许久了?让她嫁进凌王府,万事可解。如今朝中人还是倾向于殿下您的。凌王参与锦衣卫诸事,已经不少人说他包藏祸心了。届时他娶了王妃,众臣便可奏请他就藩。”
闻临不明白:“裴江知女儿的事确实算不得秘闻,但若闻澈不肯呢?”
苏瞿笑而不语,舀了一勺茶汤添给闻临,意有所指地轻挑了眉。
只片刻,闻临便意会了。
两人相视而笑。
雪苑入了夜便清闲,只有一两仆从生火烧了热水,往房中送了,便没有别的差事了。
元蘅只着了薄丝寝衣还觉得闷热,一手作扇状扇凉,另一手还执笔未停。
近几日朝中的大事确实与她称不上有干系,但皇帝偏就有意无意地问了她的看法。
不出梁晋所料,赤柘部没有等到秋收便有了异动,边境两城遭了夜袭。
满朝文武都在为派遣谁前去而争论不休。
梁晋确实是北成悍将,但悍将可惜不能分身,如今也实在忙不过来。一旦逢上用人之际,那些平日里吵吵嚷嚷的望族世家便如乌龟般缩了脑袋。
元蘅正欲荐人,皇帝却问她:“你觉得凌王前去如何?”
一贯吵闹话多的鹦鹉被皇帝赏了陆从渊,殿中便格外空寂,元蘅的思绪比平常缓慢些,试图明白皇帝此话说给她听的用意。
仍旧没明白。
皇帝却不轻不重地笑了声:“你觉得储君之位给谁最好?”
这种话又岂是她一个翰林侍读可以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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