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多看了两眼,但也只是这么两眼,而后就低下头去注视着杯里的茶水,心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饭,听说今天的菜席是大厨房做的,也不晓得大厨房的师傅手艺好不好,比不比得过李姑。
她在心里自言自语,后头荷珠轻轻地碰了碰她的肩。
沈云西欲回过头问荷珠怎么了,不期然正看到在她旁边落座的卫邵。
两人四目相对,卫邵许是一时没想起来她是谁,又许是在琢磨什么,盯着她看了好半晌才微微颔首,唤了一声,“夫人。”他语声温凉,似是浸润了外间的风雪。
沈云西愣了愣,后知后觉地也向他点了点头,当作打招呼。
两人是一张长案,坐得也极近,就在这个距离里,她隐约能嗅到对方身上淡淡的冷茶香。
沈云西下意识地往边上挪了挪,来到这个世界几个月了,她还是不太习惯和陌生人越过安全距离。
五姑娘卫芩离得近,很轻易就瞥见他们的动静,一边捋了捋发边的流苏钗,一边讥诮地和卫邵说:“三哥,你快离她远些,人家一心想当寡妇的,小心她往你碗里加点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害你呢。”
沈云西权当没听见,原主确实想当寡妇,没什么好反驳的。
卫邵也只是看了卫芩一眼,并不言语。
卫芩可不怕这个病秧子三哥,卫邵在家里本就是个隐形人,后来秦兰月嫁进府里成了继母,他的地位就显得更尴尬了。
若非祖母偏疼,长兄二哥都是和气的,这家里哪还有他的立足之地。
卫芩轻哼了一声,“你可当点儿心吧,以后万一吃亏了,可别怪我这个做妹妹的没提醒你。”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仆妇传话说:“老夫人,国公爷和夫人到了。”
话声才落下,门帘子掀起,安国公搀扶着一个银发老妇人进了屋来,在他们身后是已经有六个来月身孕的秦兰月,一身华服,被丫鬟婆子们簇拥着慢步入里。
◎不能喝他下毒!◎
大抵是原主养成的习惯,那么多人走进来,沈云西的第一眼还是精准地落在了秦兰月的身上。
秦兰月有一张生来偏向于妩媚却又不太过于妩媚的脸,多一分则太艳,少一分则太钝,不是那种一眼看过去就惊呼的大美人,却越看越吸引人,即便因身怀有孕,略显浮肿,那脸面依旧耐看得很。
和沈云西一样,托死对头多年争锋相对的福,秦兰月也是一进门就往沈云西这边看了过来。
沈云西本就生得好,而今眉间没有了往日堆积的沉郁,便更是显出天生的明媚俏丽来,她这样的脸,笑起来甜美纯良,不笑的时候又格外的雅秀,此刻坐在灯台下,一身鹅黄,恍若那二月枝头的迎春花,大雪天儿的也叫人觉得见了春光暖日。
秦兰月一哂。
两个昔日的死对头,目光短暂交会后不约而同地冷漠别开。
堂内又是一番见礼问好,各自入座。
人都到齐了,仆从们执了托盘依次入内摆放膳食。
卫老夫人年过花甲,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的,可看到这一屋子的子子孙孙,平日里紧绷绷的脸色也松快不少,她说:“除了宫里的修容娘娘,今天都在了,难得有这样的时候。”
秦兰月将手轻的一拍,多有一族大妇的气派,“母亲若是喜欢,以后咱们府里就常聚一聚,兄弟姊妹间合该亲近些的。”
“你做主吧。这就是六郎信哥儿吧?”卫老夫人对卫信招了招手,“近些来。”
卫信忙上前拜见祖母,又见过父亲母亲。
秦兰月已然把卫信当自己人,有意让他在卫老夫人面前露脸,笑说:“信哥儿可记挂母亲了,若非我拦着,他下午险些亲自跑相国寺去接母亲回府了。”
卫信不期她说这话,心有异怪,飞快地往秦兰月身上瞄了一眼,皱了皱眉。
他出神的空隙,卫老夫人拍了拍他的手,问起他在青州这些年如何如何。
卫信尽皆答了。
卫老夫人又叫他坐,“是我的疏忽,叫你一个人留在青州受苦。”
一直没吭声的安国公卫智春捻了捻胡须,已过不惑之年的他,眼角早已堆了一些岁月的痕迹,也不如年轻儿郎的朝气,但好在卫家底子扎实,论长相,在这京里仍是上乘。
他本身又自有一股风流不羁的气质,和寻常世家门阀里规谨迂腐的士大夫相比,有着与众不同的魅力。
他笑对卫老夫人说:“这怎么是母亲的过错,是儿子这个做亲爹的昏头了才是。幸好有月娘这个贤妻在,我才能知晓错误,将信哥儿接回来,及时弥补。”
卫老夫人却不接他的话,只转着手里的佛珠,底下的年轻小辈们也不敢插话,场子就这么冷了下来。
秦兰月拉住安国公:“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都吃菜吧。”
“说到吃菜,今日晌午也不知道哪个院子在做什么吃食,香得我半碗饭都没用下去。”二夫人原齐芳顺势接了话来,方才把这一茬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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