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林珑不提岑雪,我会冲动地上前捂她的嘴吗?她为什么要提岑雪?因为她以为岑雪是我的软肋,她想用这两个字让我屈服。
她错了。岑雪不是我的软肋,是我心里的火山。
我这辈子吃过的所有的苦、受过的所有的罪,都化成了岩浆,闷在这座火山里。我曾用了很长时间压抑这座火山,不去想为什么是我。
因为这是自取其辱。
如果一个人被雷击中了,人们会同情他吗?当然不会。他们会说,看,这个傻瓜遭雷劈了,他以前肯定干过坏事!遭报应了吧!
一个无辜者在小概率的随机事件中受到了伤害,还要被人以各种恶毒的言语为他的不幸炮制出合理性和必然性。
身为那个遭雷劈的傻瓜,我只能保持沉默,尽量不让更多的人知道,不让他们臆想我必然干过什么坏事才有此报应。
所以,为什么是我?
直到现在,我还在接受胡龙龙的帮助。他带着律师去了我老家,见了我的父母,取得了他们的授权,然后返回来帮我辩护。
他说服我父母同意请律师。这是最困难的。在我父母朴素的世界观里,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没什么可辩解的。
他还去探望了林珑的父亲,说我不是故意杀害林珑,并把这一切全盘托出,包括他和岑雪的那段往事。最后他成功取得了林珑父亲的谅解。
整整二十四年了,这个什么都不如我的人,一直在帮助我,而我却连回报他的机会都没有。
帮助如果永远是单方面的,就成了施舍。而施舍必然是一双眼睛高于另一双眼睛。我不想被施舍,更不想被这个什么都不如我的人施舍。
但我没有办法,我还要当面向他道谢。和过去的二十四年一样,他为我做的每件事,我都要向他道谢。
多么可笑!我的人生悲剧不就是他造成的吗?他把杀人犯的罪名甩到了我身上,然后再假恩假义地帮助我,弥补他心里的亏欠,好心安理得地享受我对他的感激涕零。
就像现在,我就算穿着囚服,坐在冰冷的铁椅子上,还要和他说谢谢。
“我昨天带你爸妈去做了个体检,国际医院特需部做的,他们的身体状况都还不错,你放心吧。”
我低着头,又说了一遍谢谢。他坐在那里,摆出一副大慈大悲的样子。我知道他同情我,但如果再回到从前,他还会毫不犹豫地陷害我。
说完了体检,接下来说什么呢?胡龙龙如坐针毡,他知道宋一星心高气傲,落到这步境地一定变得更敏感。他担心哪句话说不好会刺激到宋一星,所以每说一句话都得想很久。
这里怎么这么热。他扯了扯领口,以为宋一星至少会问问父母的情况,再和他说几句话。没想到宋一星除了“谢谢”什么都没说。
“你振作一点。”胡龙龙说道,“这次的结果已经很理想了。只要你在里面好好表现,至少后半辈子你还能出来。”
“谢谢。”宋一星低头说道。
“我不用你谢谢。”胡龙龙急道,“我要你振作起来!”
宋一星抬起头,看着胡龙龙。胡龙龙有些不适应,因为宋一星从来都是低垂着眼皮,很少这样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怎么?说谢谢已经不够了吗?还要我振作起来?”宋一星越说声音越大越嘶哑,就像餐刀划在白玻璃盘的噪音,“这样才能使您高兴吗?”
宋一星以前从没这么尖锐地说话,他就算发脾气也是温吞的。
“你在说什么!我是说我做这些……没有要你感激我的意思!”胡龙龙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
“我怎么能不感激你?”宋一星喊道,“你杀了人,把黑锅甩到我身上,毁了我整个人生。你呢?你就在旁边看着,看着我在泥坑里爬。我爬了二十年,我的整个人生都毁了!这时候你把我拉出来,又给了我一份体面的工作,我怎么能不感激你?”
胡龙龙宽大的额头上冒出了汗。但他没有慌张,从兜里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和鼻子。闻到了手帕的香味,胡龙龙镇定了下来。
“首先,我没有杀岑雪。”胡龙龙的语气恢复了镇定,“是我落水了,岑雪来救我,然后她被溺死了。这不是杀人,完全不是一个性质,否则我也不会坐在这里和你说话。我唯一欠考虑的就是为了照顾我的名声,没有及时站出来说明真相。让你被一些人误会了。仅此而已。”
“哈哈。”宋一星大笑了起来,“你说的真轻巧。本来我能全奖出国留学,那是我唯一改变命运的机会!”
“就算你出国留学了又能怎样!”胡龙龙也叫了起来,“出国刷盘子?你以为你出国就能好吗?当然,我不应该这么说,这件事我确实连累了你。可我也补偿你了啊!你看看咱们同学,现在谁混的比你好?赖雄基?他顶替了你的名额出国,怎么样?他也没有你好吧。”
“我被叫了二十年杀人犯!”宋一星喊道。
“可你现在就是杀人犯啊!”胡龙龙也喊道。
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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