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和滟有点烦躁,眉头紧紧拧着,脸色很不好看,李臻绯笑嘻嘻的,又?是混不吝的样子:“我没什么事情的,姐姐别太心疼我,这?样愁眉苦脸的,不好看了。”
梁和滟想说自?己不是担心他,但她伸手去拿化瘀的药膏的时?候,忽然福至心灵,回头去看。
夜风萧瑟,裴行阙站在屋门边,脸色有点白,有点憔悴,对上她视线,寡淡至极地笑了笑:“打扰县主了?”
显然是把适才什么“心疼”啊的鬼话全听进去了。
梁和滟瞥一眼李臻绯,他笑眯眯的,很不是个东西的样子——怪不得这?人又?乱讲话。
她一时?间只觉得头更疼,她不晓得讲什么,干脆不搭理裴行阙,回头极用力地给李臻绯往鼻子上抹药膏:“疼么?”
她淡淡开口:“忍着。”
须臾,她听见门边传来渐次远走的脚步声。
而李臻绯疼得龇牙咧嘴,意有所指,一语双关:“姐姐真舍得啊——”
这?事情过?去,没有给梁和滟太多反应的时?间,裴行阙第?二天清晨便启程,等梁和滟醒转的时?候,府里已经空了大半——那人不在了。
连同他的东西、他的痕迹,一起抹去。
剩下?的,只有昨夜那场风波后?的几?句风言风语。
连定北侯府的牌子都招了,等着要换上她县主府的牌子。
仿佛这?个人从没在周地存在过?。
梁和滟皱了皱眉头,路过?堂屋的时?候,看见桌上很随意地摆放着样东西,用块黑布搭着,影影绰绰勾勒出个熟悉的样子,她走过?去,扯下?来。
——是昨夜许多人费尽心思要扑到的珍珠头面。
争来抢去,最后?被奉到她手边。
而裴行阙已经走得很远。
如今是正?月里,他们又?是往北走,越走天越寒,裴行阙有旧疾在肺腑,冷风一灌,咳得厉害。
楚国的御医随行,给他诊脉,越把眉头越紧,而裴行阙神情淡淡,没什么精神地侧坐在马车里,只那一只瘦得伶仃的手腕露出来,其余的地方,都掩在大氅里。
氅衣半旧,灰扑扑的,他仿佛愁云笼罩。
在周地满脸惫懒的长随端来一碗药给他,如今的神情倒是有点恭谨,他跪坐着捧那碗,开口很不要命地讲话:“殿下?为了能再见那人一面,都能晚走一日,怎么晨起却?又?这?么匆匆,不肯多留一刻?”
裴行阙抬眼:“你不想活了?”
语气平淡,神情怅然。
长随笑一声,问御医:“我家殿下?的身体怎么样?”
他是周地出生,没去过?楚国,口音全然是周地腔调,这?话问出去,和御医不可避免地大眼瞪小眼。
裴行阙咳一声:“他问你,我身体如何?”
他自?己倒不是很关心的样子,撑着头,注视着车窗外的景色,旭日东升,不晓得那人起床没有。
御医在一旁长篇大论,讲他身体,裴行阙默默把手腕收回来,笼在袖里,自?己把手指搭在手腕上,把着脉。长随听不明?白御医在讲什么,又?求助地看他,他有点倦怠,很直截了当地概括总结:“说我活不长,但也死不了。”
语气没一丝起伏,仿佛讲得不是他自?己。
御医又?嘱咐两句,拎着药箱下?去了。
裴行阙垂着眼,给自?己把脉,把完了,抬头看看他长随:“我们虽然不在周地了,但前路不太明?晰,那药还是煎来,我自?己掂量着少喝一点也就是了。”
长随点头,说好。
关乎他自?身的事情,裴行阙只潦草嘱托了这?一句,他转而说起另一件事情:“嘱咐你临走前在侯府藏书阁添上些?医书,添进去了吗?”
“添好了。都是殿下?当初看过?的,内容没什么差,按照殿下?拟定的顺序,由浅显到深奥,依次排那藏书阁里面去了。县主若要学要看,是很好上手的。还在里面多添了几?本载录毒物一类的书籍,叫县主能自?行预防的,殿下?放心吧——只是费那么大力气操这?么多心,县主不看怎么办?我看县主整日埋头她那生意,可不像有心情学医术的样子。”
他想说的显然不单是这?个,明?显是对梁和滟还有点怨气,埋怨她呢。
裴行阙抬抬眼,活动了活动手腕,很诚恳地开口:“你是真的想死了?”
长随抿抿嘴,想起元宵灯节那天晚上,被掐着脖子掼在地上的那个纨绔,很聪明?地闭了嘴:“我没这?个意思,就是替殿下?不太值。”
“我自?己心甘情愿的事情,有什么值不值的?”
裴行阙收回视线,淡淡开口:“她看不看是她自?己的事情,但我想她有需要的时?候,那些?东西随时?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不要像他当时那样, 胡乱对着那些乱七八糟、良莠不齐的书学把脉,摸索着吃药喝汤,差点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半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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