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讲话:“听闻滟滟你那食肆被砸了?怎么样,修缮好了没?”
“还没。”
梁和滟听见这话,手臂撑起,寡淡至极地笑了一声,梁韶光不太容易觉得尴尬,手指搭在唇上,托着下颌,眼眉弯弯的:“哎呦,又不是缺你吃喝了,你嫁给定北侯,每月百十千的俸禄发着,你这孩子,还总想着抛头露面地出去做生意,图什么?”
“要我说,这次不妨就把那门?面抛开算了,不必去管顾了。”
梁和滟垂着眼,不讲话,眉目锋利、五官秾丽的面容掩在素淡的水仙花影里,像裹着那花梗的一页红纸,素淡里脱胎出一张明艳脸颊。
若她生得再柔弱些?,线条温和些?,那低眉做这样神态的时候,就会像乖乖听训的小孩子,可她偏偏满脸不驯之?色,哪怕眼眉低下去,也叫人觉得她一身反骨,长满尖刺。梁韶光看?着她久久不答话的样子,笑意渐冷,手里的茶杯轻轻一拨,抬了抬手,叫人上酒菜。
梁和滟有上次那补汤的教训,这一次谨慎许多?,茶杯碗筷只是略略碰一碰唇,只是做做样子,并没吃进?去。
“既然是赏水仙,那总不能单吃喝,本宫得了个新鲜玩法,很有意趣,也叫大家看?一看?。”
她话落,屋里落下厚重帘幕,除却?戏台上依旧供着灯火,依旧还不受干扰地唱着,其余地方都黑下去。有几个人没来?得及放下手里杯子,找不清地方,杯盏落放,泼在裙子上,哎呦声一片,闹出好大的动静,梁和滟的裙子也被波及,不知谁的杯子打翻了,泼了水在她身上。
这场景太熟悉,她一下子想起一年?前,裴行阙被弄脏了衣裳,叫人逼着换作女子装束的样子。
她眉头蹙起,低头伸手握住湿漉漉的裙摆,沥沥绞干的时候,听见此起彼伏的低呼声,抬头,就见几个侍女捧着几个银碗来?,内里盛水,几朵金盏水仙花浮在水面,花蕊星星点?点?地燃着灯火,仿佛中元时节放的小花灯2。
那灯火映在打磨光滑的碗壁上,光辉灿灿,亮得晃眼,一人桌上搁一碗,暗夜里烧灼着一点?光彩,映得各人面颊都朦朦胧胧的,意境十足。
梁和滟抓着裙摆,低头嗅了嗅,只觉得这水仙点?着了,香得更呛。
“呀,和这小灯比起来?,寻常灯具,倒都俗套了呢,还是殿下有想头。”
梁韶光似笑非笑的:“道听途说来?的法子,卖弄来?给你们看?看?罢了,倒夸得我怪脸红的。”
说着,又看?向梁和滟:“滟滟怎么不讲话了?”
梁和滟要开口,却?觉得头脑晕乎乎的,她撑着额头,脸色有点?发白,眼掠过满桌饭菜,最后落到那一盆水仙花上,她心?里咯噔一下,恍然明白过来?。
再抬头,梁韶光的脸映在那渐次暗下去的光里,眉眼逐渐匿于火光照不见的地方,只剩下艳红的唇映着火光,一点?点?弯起。
那唇张合着,发出讶异的声音:“咦,滟滟,你脸色怎么这样差?是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还是哪里不舒服?”
梁和滟瞥过去,在场的人神色都无恙,只她身侧坐着的一位夫人,脸色也有点?发白,撑着额头,正慢慢揉着太阳穴,只是似乎没她这样严重。
她恨不得推翻手头的水仙花。
“无事,多?谢殿下关怀。”
梁和滟咬着侧颊的肉,一直到唇齿间都有血腥气息了,头依旧晕,倒没什么别的状况,她盯着眼前那盏逐渐黯淡下去,要燃尽的水仙花:“这花香气太浓,熏得有些?头晕罢了。”
满屋子人都附庸风雅,她一出口,却?叫上头的梁韶光脸色有些?挂不住,一时间,周匝都静下去,连戏腔婉转的调子仿佛都有一瞬的滞涩。
梁韶光却?没恼:“哎呀,逞强什么,我见你都没怎么动筷子,一定是哪里不舒服,小姑姑这里多?的是可供休憩的房子,你若不舒服,就去歇一歇嘛,不要把自己当成外人。”
她的唇抿起,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那水仙花灯的光一点?点?暗下去,暗下去,终于连那笑也彻底隐匿在暗处,彻底看?不见了。
梁和滟汗涔涔地低头,看?自己桌上的水仙花灯。
里面的水仙花已经燃尽了,才被烟熏火燎的花瓣飘飘摇摇地坠入水里,她眼前一黑,仿佛自己也被一双手拉入水里。
梁和滟并没那次喝下补药后的燥热难安, 她?神智甚至是?相当清醒的,只?是?手脚酸软,困倦发晕。
她?抬手, 随手从?发间拔下一支发簪,狠狠刺向自己掌心。鲜血流出来, 十指连心, 剧烈的疼痛叫她?一瞬清明,她?晃晃头,晓得此刻谁都指望不上, 于是?深吸一口气?, 猛地发力, 滚落到地上。
手臂受击, 被撞得一阵子发麻, 然后就是?剧烈的疼痛。她深吸着气, 胸口隐隐作痛, 喉咙仿佛被人扼住, 叫她?有?点喘不过气?, 梁和滟低低骂了一声市井脏话,把那簪子更深地刺入掌心。
她?试探着要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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