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周三公子,昨天喝得醉醺醺,来店里,吃了一盘炒冬菇,才尝一口,就吐得稀里哗啦的,弄得店里好半天没做生?意——他吃的东西我还留着呢,一点问题也没有,他明明就是酒喝多了,才吐成那样的,结果今天早上,他们?家却?改了说辞,讲是吃了咱们?的毒菌子,才那样的,不由分说,就把店面砸了。”
芳郊已经步履匆匆地拿来了热毛巾,裴行阙接过,一丝不苟地握着梁和滟脚踝,托着她脚,给?她把沾上的灰尘擦去,然?后拎起她鞋袜,细致地为她穿好,捋平褶子。
他才一松手,梁和滟就站起来,走?到一边,伸手胡乱翻着,最后翻出?一盒化瘀的药膏,弯腰站在任霞光身前,低头给?她抹膏药,低低询问:“疼不疼?你身上还有没有别的受伤的地方?”
任霞光摇头说没事?:“我从前没学?手艺,满街要饭的时候,被打是常事?,晓得怎么躲,倒是其他几个伙计,免不了被磕碰几下。”
“我晓得了,我晓得了。”
梁和滟深吸一口气,检查着她眼皮上的伤:“绿芽,去请大夫来,再叫人跑一趟食肆那边,生?意什么的不要紧,先叫人把身上的伤都收拾了——多拿几贯钱去。”
她又叫芳郊:“叫厨房的给?任姐姐做点吃的,清淡些,少油盐,不要发物。”
任霞光拍一拍她的手:“我没事?,你先去梳头换衣服,然?后我们?商量商量,怎么办才好——你看看你手凉的,千万别得了风寒,到时候,一个管事?儿说话的人都没了。”
梁和滟点头答应着,转头回屋里,步履匆匆地坐在妆台前,开始挽头发。
外面的天渐渐亮起,裴行阙跟她出?去又一路跟回来,看见她脸色紧绷地坐在镜前,一言不发,只是一下一下梳着头发。
她从听到这事?情?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什么暴怒的神色,却?比把这火发出?来更叫人觉得揪心。
那食肆是她的心血,如今一朝被砸,东西还好说,但招牌被砸了,那她的心血就全然?毁于?一旦,再要攒起来,不晓得还要多少年。
裴行阙晓得,因此更忧心忡忡。
虽然?这次并非她食肆里的事?情?,但单看皇帝和太?子对他们?的态度,就算是周家没事?找事?,她也免不了被责难羞辱。
更甚至,这事?情?,可能本就是太?子或是皇帝指使人做下的。
像那一场近乎胡闹的婚仪。
梁和滟紧咬着牙,不讲话。
她心里恨得要死,梳头发的动作也一下重过一下。裴行阙看着,叹口气,转身洗净手,擦干后,握住她手,他才发觉她恼得手指都在颤,他把她手握紧,手腕也一并攥紧,像东宫制止她的时候一样:“县主。”
梁和滟抬眼,在镜子里看他。
手指一根根松开,梳子被交到他手里,黑亮的长?发被动作轻柔地梳顺,裴行阙为她梳了个轻便的发髻,固定好后就退后一步,连带着椅子也轻轻往后扯了扯。
裴行阙手撑在一边,一边给?自己梳发,一边问:“这件事?情?,县主要报京兆尹吗?”
“报,为什么不报。”
梁和滟手按着桌子,站起来,扯了披风,快步走?出?去。
裴行阙追上去,看见梁和滟被一个内侍拦住,这些人来定北侯府少有通传,总是神出?鬼没地冒出?来,掐着声?音,低低笑:“县主急匆匆的,这是要去哪里?”
“别拦我路。”
梁和滟瞥他一眼,绕到一边,快步出?去。
裴行阙也跟着他,却?被那内侍扯着袖子:“哎呦,大早上的,怎么都这么急?”
“侯爷,陛下传您进宫说话呢,别的事?儿再要紧,也没这事?儿要紧,您抓紧收拾收拾呐。”
走?在前面的梁和滟听见了这话,步子停了一下,却?没回头,继续匆匆往外走?,身后披风扬起——比起裴行阙被宫里传召,她有更关?心的事?情?。
大清早的, 皇帝召裴行阙,没有别的事情?,无外乎就是楚国来使, 这次大朝会上,要叫他和那些已入京的使臣见上一面。
相比上次, 这次要正式的多。
单说人数, 就是?上次数倍,内里更有几个皇亲国戚,据内侍介绍, 里面有几个, 论?辈分, 裴行阙是该叫一声叔父的。
这么大的派头, 来意自然匪浅, 众人眼神都盯着裴行阙, 此刻诸多猜测揣摩。
可他只想着梁和滟。
她此刻出门, 或是?去周家?, 或是?去食肆里看看情?况, 大朝会未完,报官还尚早, 若去食肆那还好,若去周家?,不晓得周家?会不会有没长眼的人刻意伤着他。
他蹙眉想着这许多事情?, 身上已经被胡乱套上周地官服, 因为病中消瘦,腰身窄了太?多, 束腰间玉带的时候,勒到最?紧, 还有一指盈余。
红衣玉带,宽肩窄腰,个子高挑,抬头的时候,肤色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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