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步子也虚浮,一只手又被那大夫抓着,躲得有些力不从心,他用另一只手断续拎起?几样东西,朝那杀手砸过?去,侧身躲开的时候,还不忘顾及扯他的大夫。
他看得出那杀手似乎并?不想向他下死手,又有意叫自己?看见他的脸,裴行?阙一边躲闪,一边想着究竟是谁,这?样大动干戈地要杀他。
而那大夫终于撑不住,在那杀手离他们越来越近的时候,猛地把裴行?阙往前一推,自己?则大叫着要逃出去。
杀手抬了抬脸,手里的匕首抛出,冷刃擦他脸过?,刺入那大夫胸口,裴行?阙撑着手臂,要站起?来的时候,刀锋已经抵上胸口,他抬腿顶住,要把人?踹出去,但刀尖已经刺入皮肤,鲜血流淌,他力气?被卸下。
他有点无可奈何地想,再晚几天就好了,等他完完全全停了那损耗肌骨的药,再对上这?杀手,至少不会这?么狼狈。
十岁后几乎再没听过?的楚音荡在耳边,依旧熟悉,在那一刻,却叫人?齿冷:“殿下挡了二殿下的路,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罢。”
他唯一同母生的弟弟行?五,听他讲起?二殿下的时候,一阵恍惚。
直到?那匕首又刺入一分,他才后知?后觉,想起?这?所谓二殿下是谁。
父皇曾经讲,要和母亲一生一世一双人?,但她有孕后不久,身边的宫女就自荐枕席,而父皇也坦然消受,那宫女不久后封嫔封妃,和母亲一样有孕在身,又一前一后生了皇子,自此压制母亲许多年。
母亲后来常觉得,是因?为怀了他,才会叫父皇被人?勾引去,因?此并?不像疼爱弟弟那样疼爱他。
也许说疼爱也太勉强,裴行?阙不太愿意承认,但他晓得,母亲其实不怎么喜欢他,对他也不太耐烦——他沉默寡言,并?不如?那宠妃诞育的二皇子聪慧可人?,惹父皇喜爱。
他的长随已经缩在角落里吓得浑身发抖,而他一手抓着那匕首的柄,不叫刺入更深处,一边顺手拎起?桌上瓷器,朝身前人?头上掼去——甚至还有闲心,去回忆完这?一点散碎的旧事。
屋里的打斗声终于引起?外?面人?注意,错乱的脚步声响起?,那杀手看他一眼,一跃而去。
手指逐渐冰凉,裴行?阙疲惫至极,合眼之前,偏头恰看见那大夫侧倒在地上,抽搐过?最后一下。
没了气?息。
他曾经以为的一点温情又荡然无存,天地白茫干净,于他而言,仿佛只剩一个梁和滟。
“滟滟……”
他侧脸,吐出一口血,唤。
“滟滟……”
梁和滟站在床边,看裴行?阙脸色苍白,呓语不断。
他情况勉强稳定?,但胸口的匕首到?现在也没人?敢拔除,太医们面面相觑,都怕止不住血,担上害死裴行?阙的罪责,被当成替罪羊处置。
这?群人?商量来商量去,最后把她叫来。
“侯爷胸口这?匕首,不好再拖,只是我们都…县主沉着冷静,远胜我们,只能请县主协助了。”
梁和滟听着这?荒唐的话,看着那些人?,下颌绷紧,脸色冷淡,半晌讲不出一句话来,到?最后,她慢慢道:“诸位要找替死鬼,话讲明?面上就好,都不容易,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只是我没把刀刺人?血肉里过?,也不晓得该用多大力气?,诸位谁叫我先试试,不然待会儿用错了劲,就不好了。”
几个太医垂着脸,不敢看她,梁和滟懒得搭理他们,细细问了要怎么拔除那刀,注意什么,然后吸一口气?,伸出手去。
伤口周围已经被大略清理施针,说是阻断了血流,但那刀伤处,却还断续有血洇出,梁和滟低头,恰瞧见,这?被刺伤处,和当年伤及他肺腑的地方差不过?几寸。
他这?一生,真是命犯太岁。
梁和滟垂着眼,静默想。
她伸手握住刀柄,抓住,抬手,尽可能平稳地用力,刀刃在皮肉间划过?,她看见裴行?阙皱起?眉,下一刻,梁和滟深吸一口气?,猛地用力。
鲜血泼洒出来,一道长长的血痕掠过?她眉眼,她在遮挡眼前的血雾里睁眼,退后两步,手里还握着那匕首:“诸位救不活定?北侯,我就真拿这?匕首试一试你们了。”
语气?冷冰,眉眼带血,她信手擦过?,眼神比语气?还要凉上三分,锋芒毕露,像手里闪着寒光的刀锋。
裴行?阙没听见过?这?段对话,他只觉得冷,像是要被冻僵了一样,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他初来这?里那一年,寒风吹彻的隆冬。
他冷得很。
就这?么睡过?去吧,不要再继续走下去了。
宫里,皇帝脸色阴沉,手里的东西抬起?来就砸向京兆尹:“裴行?阙遇刺?京城之中,天子脚下,一个侯爷,在侯府里遇刺?!”
梁行?谨站在一旁,手里佛珠数过?,低语:“我叫太医过?去了,父皇别为这?气?坏了自己?。咱们这?边,没缘由要去杀那么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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