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桃眨了下眼:“这会儿可去何处打水?”
崔清晔动作顿了一下,下意识转头看向外头。对哦,这会儿在下雨,去哪打水?
对了,雨!他忙往棚子边缘踏了一步:“我就在雨里先洗洗吧。”
他手刚探出去,忽然手腕被人握住,被一股虽然不大却不容忽视的力量拉回。他怔忪地看着手腕上那只明显比自己白上许多的纤手,心随着外头的雷声猛地一跳。
雷声轰隆着滚远,徐桃的声音在他的身旁响起:“崔郎君方才还对我道雷雨天外头危险,怎么这会儿反倒是以身犯险?”
她的声音依旧轻柔,却没有了平日的笑意。崔清晔忙看向她,下意识解释道:“那个,我刚才来得匆忙,恐怕还有墨迹,又搬了东西,恐手上脏得很,污了手巾。”对上徐桃清澈的目光,他声音越来越小。
徐桃并没有松开手,而是将他的手腕拉过来,另一只手将手巾放到他手中:“东西再怎么新怎么金贵,都是拿来用的,这才是它的价值。为了不脏东西,反倒叫人自己受罪,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崔清晔手腕上的力道松开,他的心却仿佛被这一句话重重地击了一拳。他握紧了手巾:“是我着相了。”
徐桃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别看我这样说你,有时候我自己也会如此。人嘛,都是如此。不过,崔郎君告诉了我雷雨天的事情,我也告诉崔郎君一个事情可好?”
“什么?”崔清晔一边擦手一边抬头看向她。
徐桃背着手,原地踱了几步,学着夫子那样捋捋根本不存在的胡子,故意加粗了嗓子:“这个,就如同我们蒸馒头的时候,揭盖腾起的那股白气就是水一样,江河湖海以及地上的积水在气温高的时候,也会蒸腾到空中。这些水气到了空中,就会凝结成各种各样的云。当云够大够重的时候,就承受不住这个重量了,就会变成小珠子落下来。天气稍热的时候,就是雨水,冬日那种冷的时候,就可能是雪霜。”
说到这里,徐桃立住脚,转身的时候,裙子下摆转了半圈,仿佛一朵花绽放开来:“所以,雨水雪水并不是洗手泡茶的好选择,还比不上江河湖海的水和泉水井水之类的,毕竟这些湖海还有动植物可以帮着净化一些水。不过,不管怎样的水,最好都是放一段时间,让它静一静以后,舀上面的部分烧开了喝,这样最好,也不容易闹肚子。”
这个说法,是崔清晔从未听说过的。但是就在她说完,他脑海里忽然闪过阿娘常说的张五郎,他那日玩得太热,先是舀起井水就喝,后头干脆洗了个冷水澡。莫非他高热不退,不光是冷水澡的缘故,还有这个缘故?他又想起从小到大的几回自己和周围人闹肚子的经历,越发觉得有理。想到此处,他放下擦完的手巾,又揖了一礼:“多谢徐娘子教导!”
徐桃一扬眉:“崔郎君如此多礼,那岂不是我也要谢过方才崔郎君的教导。”说着,她真个举起手来。
崔清晔忙放下手:“可别。”
话音未落,他就见到一个纸包放到自己的面前,徐桃的眼睛又笑成了月牙:“既是崔郎君不要我行礼,那就收下这谢仪罢。”
纸包被放进了他的手中,沉甸甸的。他还未反应过来,徐桃已经收拾起摊车上的东西了。崔清晔低下头来,似是心有所感,拆开了纸包。
大纸包里面还分了三个纸包。最大的那个纸包拆开,里面四枚巴掌大的大圆酥饼,上面嵌着核桃仁和杏仁颗粒,这是他这两日在同窗处看到的,说是徐娘子专门做的拜魁星的巧果。次大的那个纸包拆开,是四枚小一圈的酥饼,上面是榛子花生等果仁,他也见到同窗展示过,是专门拜织女的巧果,同窗给家中阿娘和姊妹们买的。
不过,还有一只小纸包。崔清晔拆开那只小纸包,忽然想到那日同窗说的话:“百年索饼摊在七夕那日还会推出那种成双成对的巧果,白三郎不是定了亲,这个正好送未来娘子呀。”
想到这句话,崔清晔忽然觉得胸口腾起一股火,下意识后退一步,不期然踢到了旁边的凳子。见徐桃看过来,他手忙脚乱地将纸包掩上,面上的红晕却没法遮掩,只得垂下眼来清了清嗓子:“这仪……”他斟酌了好几次,还是把太重推辞的话咽了下去,后牙槽一咬,说出自己的心声:“多谢徐娘子的谢仪,我很喜欢。”
徐桃扑哧一笑,倒出一碗乌梅饮,递到崔清晔面前:“看样子,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崔郎君坐着歇会儿吧。”
崔清晔腾出一只手接过乌梅饮,瞧见徐桃在摊前的一张长凳上坐下。他目光在棚内逡巡了一圈,今夜没卖暮食,所以桌椅都没有摆出来,只有这一张长凳,其余的小胡椅也都东倒西歪的,那高度早被雨水打湿了。崔清晔脑袋还在思索,脚已经冲长凳走去了。
崔清晔刚小心翼翼坐下,就听身侧的人叹道:“不知道看花灯的阿姊这会儿可找到避雨的地方了?”
雨帘很大,根本看不清一丈外的景色,这一方搭了油布又搭了茅草的棚下,自成了一方天地。崔清晔轻声道:“花灯那边许多店铺,檐下也能躲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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