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黎猝然瞪向林随安。穆忠一下被噎住,憋得两个眼珠子滴溜溜圆,半晌啐了一口,“渣男!”
林随安:“卫家郎君,你刚刚所说的行囊在何处?”
卫黎住在千度坊,从东市沿着春满路步行至路尽头,再沿西路街向东行步行一刻钟即到,房屋密集,全是南浦县本地住户。林随安粗粗算了算,大约有五十多户人家,在南浦县来说容积率已经非常高了。
卫黎的租住的宅院位于千度坊西南角,一间正堂,一间内室,窗外修竹,院有盆花,颇为清雅,正堂放满了书格轴书。
卫黎适才情绪失控未有追问,此刻已然回过神来,抱着苏城先的行囊不肯放手,看着林随安的目光如烈火灼烧。
林随安挠了挠脑门,有些无奈。
看来这卫黎是将她当做了情敌。
“你可是姓罗?”卫黎问。
林随安:“我姓林。”
“林?为何是林?”卫黎退后两步,“不对,你们到底是谁?!”
穆忠实在受不了了,直接放大招:“苏城先的尸身停在县衙,稍后我带你去。”
卫黎倒吸凉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下一瞬,张牙舞爪抓住了穆忠的衣襟,吼道,“莲君死了?!怎么死的?!为什么死了?!你骗人!”
穆忠身体后仰,避之唯恐不及:“有话慢慢说,别动手动脚的——”
卫黎怀里的行囊咕噜噜滚到了地上,林随安立即抓过来翻找,行李很简单,一个荷包,里面有两吊钱,三件换洗衣物,一双布靴,苏城先的过所,一个火折,四卷轴书,皆是学子常读的诗集和文集,并无特别,林随安有些急了,抖开所有衣物,突然,一鼓鼓囊囊的小布袋掉了出来,大约四寸长,花色和造型和之前装原主日录的袋子一模一样,正是装轴书的“帙”。
林随安心脏砰砰砰狂跳,抽出轴书,封面上写着三个字“十净集”。
喔嚯!
众里寻他千百度,得来全不费功夫!
“林娘子!”穆忠突然大叫,林随安手疾眼快将十净集塞进袖口,就见穆忠抓着卫黎的两个胳膊,两颗眼珠子瞪得要掉出来了,“他刚刚说八月十五晚上苏城先和他在一起!”
“什么?!”林随安一把拉住卫黎的手肘,卫黎惨叫一声,差点跪了,林随安忙松下几分力气,“你确定是八月十五晚上?”
卫黎红着眼:“自然确定!月圆之夜乃是我和莲君定情之日,怎会记错?!”
林随安:“你们整夜都在一起?!”
穆忠老脸一红:“咳咳!”
卫黎:“整夜一起!”
林随安:“不曾分离片刻?!”
穆忠:“咳咳咳咳咳!”
卫黎:“抵死缠|绵,片刻不离!”
“我滴个亲娘诶!”穆忠捂脸大叫。
苏城先有不在场证明?!
他不是凶手?!
林随安松开卫黎,在屋中团团踱步,脑中纷乱的画面和声音碎片仿佛卷入风暴疯狂旋转,突然,一道明亮的丝线出现,将所有碎片串了起来:
怒放的桂花树、坐在血泊中的罗石川、断裂的门闩、罗氏族人的刻薄言辞、茶香中穆忠的话、凶杀现场的地图、只剩半张脸的苏城先、茶博士的煮茶手法、罗蔻扑在罗石川尸身恸哭……
“苏城先什么时候离开的?!”林随安喝问。
卫黎:“天、天明之时,坊门刚开……”
林随安狠狠闭眼,转身就走。
“林娘子去何处?!”穆忠追了出来。
林随安攥紧千净刀柄,冽冽目光直射延仁坊方向:“去抓真凶!”
穆忠简直要疯了,林随安说要抓真凶,他颠颠儿跟了一路,本以为能有大收获,未曾想林随安第一个去找的人居然是朱达常。他看着朱达常的眼神顿时就不对了。
朱达常因为罗石川的案子刚被张县尉训完话,说苏氏已经派人来核实苏城先的身份,话里话外催促他务必划清苏氏和凶手的关系,正一个头两个大,听到穆忠来访,还以为义薄云天的穆公来帮他善后,屁颠屁颠奔了出来,一打眼就撞上了穆忠凌厉的目光,吓得一个激灵。
再看林随安的脸色,朱达常的肝都颤了,毫无预兆想起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之前被林随安掐住的脖子又开始隐隐作痛。
“二位有事?”朱达常小心翼翼问道。
“我想看苏城先的检尸格目,”林随安想了想,又道,“丁仵作在吗?”
朱达常一头雾水看了眼穆忠,穆忠悄声道,“苏城先可能不是凶手。”
朱达常这一听可乐坏了,忙命人去请丁仵作,又亲自取了验尸格目送到林随安手上。
林随安粗粗扫了一遍验尸报告,鉴于悲剧的古言阅读能力,并未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不由叹了口气,可把穆忠和朱达常紧张得够呛。
穆忠:“如何?”
朱达常:“苏城先真不是凶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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