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嗅了嗅自己的鞋底儿,终究还是没上前搀扶她。
“该说的话也说完了,主子的意思您也明白了。”九斤抹了下脸道,“三小姐,回京吧。以您这样的家世,找个好人家嫁了,下半辈子能过得比谁都舒坦……”
九斤说着说着便说不下去,因为陆瑷「哇」地一声哭得更厉害了。
九斤也没了办法,食指放在嘴上:“嘘……姑奶奶,上边还有大将军呢,您就不怕被他听见?”
陆瑷闭上了嘴巴,可哭得实在厉害,一张脸都皱成了包子。
再漂亮的姑娘,真哭起来也没多好看。九斤看人哭得一脸狰狞,叹气道:“走吧……走吧……主子让您听话,您还是听他的吧……小主子不是还在?就算主子没了,小主子也总不能缺了爹又没了娘吧……”
他不提金金还好,一提起来,陆瑷简直觉得天都要塌了。
九斤一边劝说着,一边带着人离开了密道。
慕容擎出来时,便见靖王背对着他站在庭院中。
“殿下刚刚在同人讲话?”他出声问道。
靖王转过头来,背着光审视他。
“不管我是否同人说话,可我还在,不是吗?”靖王的面容隐在阴影中,有些看不清表情,“你大可放心,我没想过要逃。”
“我自然信殿下。”慕容擎抿唇道,“可如今……您后悔吗?”
靖王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来,伴随着杻镣铁链哗啦啦的声响,他寻了处石凳坐下。
“大丈夫自当建功立业,既然做了,就没有后悔一说,否则倒是让别人看笑话了。”
慕容擎的眼光扫过他全身,静静地听他讲话。
“可我毕竟也是人,是人便有过错。”
慕容擎见他将脸埋进双掌中,身体慢慢蜷了起来。
“后悔……怎么能不后悔呢……”他的嗓音带着明显的沙哑和哽咽,“但凡多听他们几句话,也不至于此。”
慕容擎走到他身边,同他一起坐下。
“可这世间没有回头路可走。”慕容擎道,“陛下命我出西安州后动手,殿下……好自为之。”
丢下这句话之后,慕容擎起身离开。
夜色凉如水,院内只剩了靖王一人。
月光打在他身上,在地面投出一道孤零零的些微佝偻的影子。
次日一早,慕容擎一行人果真出发前往薄骨律镇。
西安州刺史知镇南大将军有任务在身,不曾出言挽留,却担心路上节外生枝,拱手道:“大将军多带些人手,以备不时之需。”言下含义便是防备有人劫囚。
慕容擎却道不用:“虎贲人人都可以一敌百,倒不用担心这个。”
刺史并未多劝,交了盖印证明后送他们出发去往城外。
慕容擎做事干脆利落,调转马头绕着囚车周围审视了一圈后,扬鞭驱驰绝影,带着囚车和虎贲军消失在茫茫大道上。
刺史带人回了城内,同另外一行队伍擦肩而过。
“殿下说了不让您跟,您偏要跟,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儿可怎么办?”九斤和宁宁同陆瑷等人挤在一辆车内,唉声叹气地道,“您是打定了主意要让主子便是归了天也不得安息……”
陆瑷满脑子都是那个人,也觉得自己最近的动作有些疯狂
不仅离开了家,还追在慕容擎押送队伍的后边跑,简直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柏英也道:“离得近了慕容大将军肯定会发现,离得远了又怕跟不住……这一趟怕是个死路,咱们这一车人我瞧着都保不住……”
“净说胡话!”柏萍道,“既然说开了,那就跟着。到时候大将军若是发现我们,可咱们又不做什么,他应当也不会处置咱们。”
九斤反驳:“不好说……昨日他已经见过我和三小姐了,让他看见,肯定会直接将我们抓起来的。”
鸿鹄
西安州北有木根山,连着一片荒漠,长城修筑时连接了西安州和薄骨律镇两地,中间有几处盐池,散落在长城女儿墙瞭望不尽之处。
此时此刻,众人却越发沉默
盐场上零零散散地散着几人,正对着蓬勃朝日与生活报之以歌。
宁宁见气氛压抑,人人面上皆是一副魂不守舍的神情,忙问道:“你们听,他们唱的什么?”
半晌后,陆瑷抬起了眼睛,和着盐场上的人的声调,重复道:“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
“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上有弦歌声,音响一何悲。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
慕容擎微微侧过了头,目光略过身后的囚车。
“殿下有吩咐?”他问。
靖王的声音倏然而止,过了半响,才道:“没什么……”
慕容擎看了看身后的盐场,和远处跟了囚车一路的马车,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凌太一望着长城后的木根山,眼神有些复杂地对慕容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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