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阿余叹了口气。
裴肆笔尖蘸了点墨,一抬眼,看见阿余这小子撇撇嘴,悻悻地将碗筷往食盒里装,笑道:“怎么,嫌我支使你干白活儿了?好罢,盛一碗粥来尝尝。”
阿余笑嘻嘻地将粥端上去,侍奉提督用了几口,借着昏暗烛光,他略扫了眼,瞧见桌上倒扣着本《金刚经》,跟前摞了沓裁好的宣纸,在砚台跟前,赫然放着个小小的金环,是那女人的。
阿余避开眼,再次轻叹了口气,捧着铜壶,给提督的茶盏里添滚水,笑道:“您是从不信神鬼因果的,怎么忽然抄起这劳什子了?”
裴肆漱了口:“最近事多,抄会儿静静心。”
主仆两人忽然谁都不说话。
阿余默默拿起铁筷子,蹲在地上,通铜盆里的炭火,轻声问:“唐慎钰已经将周予安拿走,您说这小子若是吃不住刑,会不会将咱们招出来?”
裴肆呷了口热茶,嗤笑:“放心,本督是他唯一活命的希望,他日后还要靠本督翻身。周予安这人狠毒又愚蠢,可以向旁人低头,但绝不会向唐慎钰求饶。”
“您思虑周全。”阿余朝主子抱拳,忽然不屑一笑:“奴真没想到他能如此豁得出去,竟当着众人的面做出那样不堪的举动,臊得人都没眼看……”说着,阿余担忧地望向裴肆,“提督,这回的局主要是针对万潮和唐慎钰的,难免会把公主牵扯进来,其实她并不是穷凶极恶之人……”
裴肆横了眼阿余。
阿余赶忙闭口:“奴多话了。”
裴肆并未责备阿余,将笔掷下,顿时在宣纸上滚出条墨迹,他用帕子擦着手,淡淡道:“这乌七八糟的朝廷,也就万潮还有几分人才。斗倒万潮,一则太后这边高兴,二则于老爷子的功业大有助益,而要除了万潮,莫过于从剪除他的左膀右臂开始。”
阿余自然知道提督说的那左膀右臂是谁,笑道:“任这对师徒再精明,也料想不到咱们在暗地里推波助澜,唐大人现在已经很内外交困了,。”
正说着,阿余担忧道:“只是咱们这边把他挤兑狠了,大公子那边……”
“老爷子许了就行。”裴肆打断阿余的话,淡漠道:“若是将来在京都混不下去,唐慎玉那小杂种是个聪明人的话,就知道滚回幽州才是他正确的选择,省得留在这里显眼。”
“是。”阿余颔首微笑,忽然小心翼翼地问:“那春姑娘呢?她很有可能会不得善终。”阿余仰头,望向不远处那俊美萧索的男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提督恐怕都没意识到,自己的悲欢喜怒已经被那个女人微妙的影响了,他担忧道:“提督,您难得动一次真心。”
“真心?”
裴肆拿起那摞抄好的宣纸起身,行至阿余跟前,将纸一页页地扔进通红的炭火中,看着纸起火,然后化作团灰烬,他揉了揉被烟熏疼的眼,冷冷道:“她于我,不过是见不得光的露水孽缘罢了,她不需要知道真相,我也不必要告知她,就这样挺好。”
说着,裴肆看向漆黑的门窗:“我这一生受人摆布,也在摆布他人,若是待人接物存有那么一两分真心,早都死无葬身之地了。”
阿余恭声道:“您思虑周全。”
裴肆把剩下的宣纸全都扔进盆中,燃着的火光也温暖不了他的脸,“义父曾教过我,无毒不丈夫,必要时,我会亲自送她一程。”
别把自己太当回事 :别把自己太当回事
天蒙蒙亮,早市的茶点就摆出来了。
白家饼铺开得最早,屋檐下悬挂着半旧的灯笼,灶膛里插着根老粗的木头,柴火燃烧得噼啪作响,蒸屉里正往出冒团团白雾。
唐慎钰坐在最角落里,一整夜未合眼,男人面上稍显疲色,他将长刀立在桌边,双臂环抱住,忽然连打了两个喷嚏,暗啐了句,不知是哪个杂种在背地里骂他。
这时,老掌柜端上来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堆着笑:“唐大人好久没来了,今儿的馅里添了些莲藕丁,这冬日莲藕最是难得……”
见唐大人不搭理他的话茬,目光锐利得像刀子,似要将铺子里的桌椅板凳劈了般,掌柜的不敢打扰,悻悻吐了下舌头退下了。
唐慎钰端起碗,喝了口汤,鲜咸的滋味顿时在口腔中蔓延开来。
昨晚阿愿被太后宣进宫,他心里着急,安置罢周予安后就急忙筹了银子打听,意料之中,黄忠全拒了他。
黄公公差小太监出来传话:最近万首辅风头太盛,御前的内官不宜和外朝大臣走的太近,再则陛下心疼公主,这半年来一直不怎么待见大人,大人还是别叫咱家难做了……
但到底有旧日的交情在,黄公公还是稍微提点了句:不过裴提督素来在内廷外朝行走,大人可以找他问问。
裴肆?怎么又扯进来这厮?
唐慎钰放下碗,不免担忧起来。
他昨夜急得五内俱焚,又没有别的办法,不由得在皇宫近徘徊,谁知在四更天的时候,竟看见公主府的车驾从宫里出来了。那时他就明白了,定是阿愿晓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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