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耳朵滚烫得厉害,同时也松了口气,她像只煮熟的虾子似的蜷缩在木盆里,低垂下头,懦懦道:“是。”
忽地,春愿伸长脖子,喊了声:“大人!”
唐慎钰刚走到门口,停下脚步:“怎么了?”
春愿心里堵得慌,老半天才道:“您能不能把指甲锉得圆滑些?有、有点扎。”
唐慎钰没言语,低头看了眼,这些日子太忙,一直在路上奔波,指甲是有一点点长了,他朝身后挥了挥手:“晓得了。”
……
被烟花爆竹聒噪了整晚的清鹤县,总算安静了下来,空中弥漫着火药硝石的味道,风一吹,四散开来,百户千家仍亮着灯,妇人们围在一起,说说笑笑着准备大年初一的饺子,穷苦的打更人今儿也趁兴喝了口酒,摇摇晃晃地敲着梆子:
“过年嘞,小心火烛!”
朗月当空,葛家小院的大门紧闭,四处透着股死寂,厨房的灶坑里塞着条长木头,炭火将土墙映照得红彤彤的,说不出的诡异,案板上码了几十个小土堆似的草药,泥炉里坐着砂锅,正咕哝咕哝地煎着药。
老葛闷头站在案桌前,过年了,他还穿那身肮脏的青布棉袍,在外头套了件白棉布罩衫,胸口那块依稀有几点血。
老葛是那种越喝酒、越清醒的人,头发数日未洗,透着股老人特有的臭味,眼角有颗黑而大的干眼屎,可手却保养得甚好,干净而修长,他将一把锋利小刀插进发髻里,双手捧起块薄如蝉翼的女人面皮,那皮上还带着血,说不出的诡异可怖。
老葛将皮轻放进事先调配好的药水里,小心翼翼地洗,朝前看了眼,唐大人此时正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他腿长,一条蜷起来,另一条踩在门框上,目光如刀,死死地盯着外头某黑暗处,手里拿着只酒葫芦,时不时地喝几口,不晓得在盘算什么。
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老葛暗笑,自己都快六十的人了,一生经历过无数的生关死劫,如今竟被个二十几的后辈小子的煞气所压迫,可是,谁人不怕北镇抚司的鬣鹰酷吏?这回办成了这宗差事,怕是唐大人又要高升了吧。
正在此时,老葛看见唐慎钰放下酒葫芦,端起个漆盘,阔步朝上房走去。
老葛探着脖子瞧去,上房还亮着灯,才刚他还听见里头的春姑娘咳嗽了几声。
哎,估摸着春姑娘今晚又要遭罪了。
……
上房昏暗得很,屋里仍残留着股甜甜的香味,氤氲热气退散去,使得桌面上残留层轻薄似纱的水雾,一切显得那样真实而冷漠。
灰色床帘挂在铜钩子上,春愿蜷缩在被子里,手紧紧地捂住发痛的小腹,按道理,她的月事应该在初八前后,大抵这回大痛大悲,又在冰天雪地里跪了许久,着了凉,这才提前来的吧。
那会儿唐大人离去后,小坏很快就过来了,帮着她擦身穿衣。
不愧是打小在医馆里长大的孩子,小坏熟稔地给她缝制月事布,还谆谆叮嘱她,这段时间要注意保暖,不要喝凉的,更不要碰冷水,女人家一定要保持情绪松畅,否则迟早会出问题。
等拾掇好身上后,已经到丑时了,小坏恋恋不舍地去邻居王婶子家睡去了,走得时候还笑嘻嘻道:姐姐你早些睡,赶明儿我给你包饺子吃呀。
多好的姑娘啊。
春愿叹了口气,拉起被子准备去睡,谁知刚闭上眼,就听见门外传来阵熟悉的脚步声,唐慎钰,她倒也没在意,听小坏说,昨晚上她昏迷后,大人寻了张躺椅,就陪在床边。
左右在他跟前,她早都没有了任何私隐,随意吧,就当他不存在。
想到此,春愿忙翻身朝里,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那人步履沉稳,径直朝床这边走来,春愿只感觉床边一沉,进而闻到股浓郁的酒味,她打心底里惧怕唐慎钰,屏住呼吸,压根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阿愿,你睡着了?”唐慎钰手隔着被子,按住女孩的胳膊。
春愿紧紧闭上眼、抿住唇,佯装睡熟。
“我刚才看见你翻身了。”唐慎钰直接戳破,他面色如常,依旧衣着齐整,便是连头发都不曾乱一丝,许是喝了些酒,眼里稍微有些醉意,见女孩一动不动,他唇角勾起抹冷笑:“我数三声,一、二……”
春愿打着哈切,忙翻过身,循着他的声音,困倦道:“刚睡着了,是大人来了么?这么晚了,大人怎地还不休息,您这几日奔波劳累……”
“起来,喝止疼药。”唐慎钰打断女孩的话,他把手里的木盒子放在小矮几上,又往床头垫了几本医书,把烛台安放在上面,随之,俯身从背后搀扶起春愿,给她背后点了两个枕头,从矮几上端起碗还冒着热气儿的药,吹了几口,把碗沿儿凑近女孩的唇边,喂她喝药,温声问:“烫不烫?”
“还好。”春愿小口喝,便是烫,她也不敢说,不过说起来,大人深更半夜还记挂着她脸和身上疼痛,给她送药,倒也不那么冷漠。
“多谢您。”春愿声音微有些哽咽,手附上小腹:“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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