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和符椋分手回到家中后,我才慢慢缓过神来,发现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两难境地:既失去了能够爱的人,又失去了能够被爱的人。
真是可笑至极。
我把包随意扔在地上,鞋也没换,然后瘫坐在沙发上开始发呆。我认为我其实没有很难过,但是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屋中的隔音并不好,楼上楼下话语声、整理东西的噪声交迭着,就这么徐徐地贯穿过我的耳膜,吵得我本就烦躁的思绪变得更加难以安宁。
犹记得那天,我一言不发地凝望着泛黄的天花板,抛开现实的残酷,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来的,不是不清楚是否后悔放弃的符椋,又亦非母亲早就模糊不清的印记…而是于藤年轻的、漂亮的面庞。
无论是微笑着的、哭闹着的、撒娇的,还是开心的生气的,关于她从小到大的一切回忆,都像万花筒般在我眼前飞驰闪过,罂粟花一样让人着迷。
我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这麻木的心苏生一般,不安地、酸涩地和难过地交织在一起跳动的感觉——就像是个初尝恋爱滋味的雏儿,将幸福的刻骨铭心,不幸的甘之如饴,未曾想过避之不及。
然而,真正触动我的,我却怎样也想不起来了,我只是觉得很熟悉——
或许就是于藤那双灼热到刺痛我心灵的眼睛也说不定:总是沉默的,视他人时毫无温度,移向我却如夜中炬火,一时间便恍如她的名字一般,像荆棘密布的藤蔓,缠绕且困住我的灵魂,无法挣脱。
十七岁的正在盛放的年纪,于藤裹挟着灿烂美好的一切向我奔来,可我却只是在锲而不舍地推开她、放逐她,直到她终于舍得离开,似乎放下了过往的一切。
她离我越来越远,也会越来越陌生。就像她在我记忆里空白的美国生活,我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长高了,更好看了,戴眼镜了,打耳钉舌钉了,然后呢?除了表象以外,还有什么呢?我想到那个外国女人,大概其中的渊源,并非我想的那么简单。
我清楚,在那日我第一次注意到于藤在我心里的重量后,我无疑是彻底原谅了她的“背叛”。不,也许根本就不是,因为,我仅仅是她的“姐姐”。我有什么嫉妒的资格吗?没有。
就连我以为被我所悉知的于藤的曾经,一定要找出些什么关于她特别的事情…除了那个,又还有什么啊。
我都未曾问过,未曾关心过。
我是个可憎的、冷漠的姐姐。
曾几何时,我多么渴望拥有这所谓的建立于不存在于藤纠缠的“自由”;可现在得到了,我怎么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呢。
家里的窗帘还没来得及拉开,唯一的光线只有从那之间的一点缝隙折射入内,顺着方向寻去,刚好落在了那银色的物件上——是于藤遗落的dv机。母亲的礼物。
我忍不住拿起来,旋即查看起除了那次外更多的视频,可却是一次又一次有关符椋的重复。我面无表情地删掉了这些,想着大概是换了新的储存卡吧;在最后仅剩的一个也不抱希望时,意外却发生了——
最后一个视频,是于藤的自摄,而且拍摄时间就是在几天前,她找上我的前一天。
房间很黑,看不清陈设,独见于藤衣衫不整地蜷缩在角落,入眼的裸露在外的肌肤,皆留下了暧昧的痕迹。
她的眼睛很红,泪痣惹眼,像是刚哭过,嘴中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什么,等我把声音调到最大才差不多听清:“…姐姐,我真希望你可以看到这里。”
“你知道吗?我在美国的那几年,过得一点也不好。我总是被徐讼钟强迫做我不喜欢的事情:比如参加社交活动,比如学习如何管理公司…他应该比我更明白,我无论怎样努力,都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争得过其他那些从小就接触这些的人,更何况我没天赋,也没这种远大志向。
在陌生的那里,我没有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而我也不能打电话向你倾诉…日日陪伴着我的,只有无尽的孤独与疼痛。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除了你,拥有朋友是那么的重要。我穿这么多孔不为别的,只是想用这样的方式来告诉自己,要记住在这里的痛苦。他们都说,经历苦难之后,明天才会更珍贵美好…人生路上,并非是事事顺心如意的。
你知道,我喜欢的从来都是那些有关艺术的东西,尤其是跳舞,它也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部分。我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你不会给我我想要的爱,而如果我再不能跳舞的话,那么我就没有任何活下去的必要了…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一定要攥紧它。我觉得你…还是没有狠心到,让我真正消失在你的世界里的吧?姐姐。
可是怎么办,现在…现在我觉得我这两样东西全都要握不住了。
其实徐讼钟在几个月前就死了,而且是因为公司遭遇了难以抵抗的巨大金融危机,跳楼自杀的…曾经那些为了拿到继承权而打得头破血流的家伙们得知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就主动弃权,恨不得撇清所有关系。我成了众矢之的,尽管我只是个不见天日的私生女,也还是被迫背负上了他留下的烂摊子——一笔我这辈子恐怕都难以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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