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城的夜晚在宵禁之前最热闹,朱雀大街和市坊之间的街道上车马拥挤,行人摩肩擦踵,灯笼高高挂起,烛火通明,卖饮食和手工物件的小摊热闹非凡。肉类有干脯、熏肉、鳝鱼等,每位宾客不过十五文,素食有姜辣萝卜、药木瓜、莴苣笋。甜品更是层出不穷,荔枝膏、樱桃煎、豆沙糕都是寻常,才将至初夏,就已经有人抬来大冰鉴来卖冷饮,十分显眼,在这样的欢喜氛围中,哪怕只是蹲在路边吃一碗水饭也有别样滋味。
街边毫不起眼的一处小摊前,春桃焦灼地站在崔至臻身侧,为她挡开人流,倾身耳语道:“娘子,主君向来不准您吃这些,咱们快走吧。”
谁知崔至臻跟没听见她说什么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摊贩用小铁铲将冰鉴中的冰块敲碎,琼屑倒进冰镇过的木桶,加入生牛乳、酒酿和白糖迅速搅拌,待稍稍凝固,盛进荷叶小碗中,辅以梅蜜,冰酥酪就算完成。
摊贩一份一份地做,崔至臻一碗一碗地看,好不容易轮到她,翠绿的碗里堆着酥酪,她凑近,闻到牛乳和梅子的香味,春桃忙从怀中掏出同绸布裹着的小银勺递给她。崔至臻小口品尝,她在崔府、在太极宫极少有机会能吃到这样的民间冰品,往往是在厨房做好,再由侍女或小厮赶好长一段路送至她面前,冰早就化了。
春桃却不似她这般轻松,劝道:“娘子少吃点,尝个味道就行了,您在这样的天气吃冰,当心主君责怪您。”
崔至臻摇摇头,还把荷叶碗送到春桃嘴边:“他不会知道的。春桃,你也尝尝,特别好吃。”
摊主闲下来后一直站在旁边看,眼前这位粉雕玉琢的小娘子穿锦绣间色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佩戴的首饰不似寻常货色,身后不光跟着春桃,还有三四个配刀侍卫,连在路边吃一碗冰都要用银勺,还一口一个“主君不准”“主君责怪”,想来是京都城哪个达官贵人家中保护得密不透风的夫人。摊贩本来想说“您有所不知,初夏的冰酥酪最是实惠,等到七八月份,恐怕再难吃到如此便宜的”,但看着众星捧月的小娘子,硬生生把这话咽了下去。
突然,一直苦口婆心的春桃言语停顿,转而急急地拽小娘子衣袖,小娘子回头一看,面上的表情顿时五光十色。摊贩也好奇地望去,果然看见不远处低调地停着一辆四驾马车,隐藏在巷子中,那里灯火少,他看不太真切,只是小娘子身后的侍卫匆匆付钱,一行人神情紧张地拥着小娘子往巷子口走了。也不知是什么大人物,摊贩心中暗道好笑,觉得场面有些滑稽。
这厢崔至臻才是真正的如临大敌。
怎么就这么巧被撞破了呢?她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是回太极宫的路上吃份冰碗,前后不过一刻钟,竟生生被李昀抓个正着。
车旁常公公脸上挂着雷打不动的慈祥笑容,拦下想为崔至臻解释一二的春桃,说道:“春桃姑娘,又不是什么大事,由崔娘子自己向圣人说明即可,你我就不要插手了。”于是至臻踩着小箱子登上马车,随驾侍卫撩开车帘,她钻了进去。
李昀的车驾自然非同一般,从外看只觉得沉稳尊贵,实际上车身全部由金丝楠乌木打造,车窗雕刻暗纹,镶金嵌宝,宽敞的车内铺满波斯地毯,四周挂丝绸幔帐,崔至臻一进来就闻到了独属于两仪殿的蝉蚕香。虽然李昀与至臻独处时会迁就她焚雪中春信,但蝉蚕香还是最为常用。
李昀坐在厚厚的软垫上,正执茶壶倒水,抬眼看见崔至臻站在门口,随意说道:“一直站着做甚,找个地方坐。”
崔至臻观察他面色如常,不像十分恼火的样子,便放心地过去与他挤在一处,自然地抱住他的手臂,呼吸间都是淡淡奶味。
“挨得这样近不热吗?”
“不热啊。”
“是么,我看这才五月份,你就热得讨冰碗吃了。”
“刚才有些热,现在好多了。”崔至臻仍笑眯眯的。
李昀挑眉,几分不屑地指指她手里的荷叶小碗,里面的冰化掉,只剩一小瓢水:“不放下吗,我看你手都冻红了。”
崔至臻“哦”一声,碗搁到他们面前的核桃木桌上,李昀将一只绿釉小盏放在旁边,里面有半杯茶,弥漫着袅袅热气。她端起小盏递到嘴边,听见李昀不紧不慢地说:“茶是温的。你刚吃完冰,一冷一热,当心腹痛。”
“这不是给我泡的?”
李昀见她油盐不进,伸手去掐她的脸,她脸上肉多,掐上去像扯开一块面团,配上她瞪大的双眼,形成一副莫名其妙的怪表情。李昀暗自叹笑,面上却强压下嘴角,故作冷硬地说道:“若是你再生病,花花就不必养了,省得猫毛呛得你犯咳疾。”
崔至臻眨眨眼,没有反应。
李昀继续说道:“春桃也要罚,她没有看好你。就罚两月月俸,反正无论如何有你养着她,总是不愁吃穿的,对吧?”
崔至臻被他掐着脸艰难点头。
李昀啧一声,松开她的脸,神情疑惑,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我罚得还不够重……你笑什么?”
崔至臻下巴抵在他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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